“你省着点吃,我怀里就这两面包了,其他的都落在车上了。”
罗夏忍痛递给了可妮莉雅最后两个白面包的其中一个。
他不知道会被这浓雾困多久,万一困个三五天,到时候吃喝都成问题。
然而,这话说完还没多久,他就发现可妮莉雅正盯着他。
“怎么了?没让你不吃啊?”罗夏上下扫了一眼,突然一怔,“你面包呢?”
“吃掉了。”可妮莉雅老实地说。
“……”罗夏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
“慢点吃!”罗夏掰了一半递给她。
可妮莉雅犹犹豫豫地接过来,捧着半个白面包,终于听了一次罗夏的话,小口小口地开始吃起来。
罗夏靠在树干上,无意中看了她一眼。
陌生的花开在她的脚边,未曾见过的小虫在枝叶间跳跃,雾气中的甘甜芬芳和偶然泄下的一丝阳光交织在一起,透明而斑斓地洒在她冰蓝的长发上,如同一场未曾醒来的梦……
注意到罗夏的目光后,可妮莉雅擦了擦自己的脸。
罗夏赶紧移开了目光,一边把面包塞进嘴里狠狠咬着,一边看向别处。
“你喜欢我?”
“咳!咳咳咳咳咳……”罗夏差点被面包噎死,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可妮莉雅,“你吃面包把脑子吃傻了?”
虽然罗夏在否认,但可妮莉雅却罕见地很确认:“我在教堂,见过恋人的眼神,和你刚才的一样。”
罗夏心虚地撇过头:“你只是……和我故乡的一个朋友有些像。”
可妮莉雅有些好奇:“你的故乡?你不是都兰人吗?”
罗夏打了个哈哈:“祖先的家乡,现在我不是在都兰吗?”
可妮莉雅盯着罗夏,“你的故乡是什么样的?”
罗夏想了想,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另一个世界。
那个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他忽然觉得很陌生。
因为它和都兰一样,从来没有真正地接纳过他。
所以他只是沉默。
“不好吗?”
“好……非常好!”罗夏忽然开了口,他抬起头,看着泄露出一丝阳光的叶缝,“那里有在天上飞的铁鸟,有能下到深海的巨船,可以立刻看到千里之外的人,也可以很快知道全世界发生的事……”
罗夏吹得天花乱坠,真的,假的,自己胡思乱想的,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可妮莉雅靠在树干上,静静地看着他,就像一只安静的猫。
“所以那里很好,很好……”罗夏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已经很难听清。
真的……好吗?
独自一人,关在一个狭窄的水泥盒子里,孤独越来越近,天空越来越远。
每到过年的时候,罗夏就把自己一个人锁着。
那段时间通常会很冷。
看着漫天的烟火,会比以往更冷。
生病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又冻又饿。
除了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他什么都做不到。
屋里的黑暗与寂静就像一把又薄又锐的刀,轻而易举就能杀掉一个背井离乡的年轻人。
罗夏不喜欢节日出去玩。
一旦有节日,四处就会张灯结彩。
城里的孩子会穿着新衣服新裤子满街疯跑,他不喜欢孩子,同样也不喜欢老人。
在两者在他看来都是肆意挥霍宠爱的任性之徒,他很羡慕,也很嫉妒,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命。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的命运似乎是相同的。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病死在床上。
罗夏记得,那是一个冬天。
他站在冰窖般的屋子里一动不动,外面老人的欢笑越来越大,孩子的嬉闹越来越响,燃放的爆竹越来越多。
母亲躺在床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流泪。
泪流干的时候,人也就走了。
从那以后,罗夏更加讨厌过年,也更加讨厌老人和小孩。
他开始喜欢用可恶的口吻去调侃一切,只为了看他们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快。
凭什么?
他们生下来就能过得那么幸福?
斑驳的记忆没有在回忆中开成花,而是碾成了泥,弄得罗夏一身狼狈。
“别问了别问了!烦不烦?”
他不耐烦地看着可妮莉雅,虽然可妮莉雅刚才根本就没有开口。
可妮莉雅安静的神情一滞,右手已经悄然握上了刀柄。
罗夏脖子一缩:“是不是玩不起?”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战斗的声音!
可妮莉雅警惕地站了起来,看向了雾中的某个方向,那里,有人在和怪物打斗!
“一,二,三……四个在活动的东西,两个人类和两只怪物。”罗夏闭上眼睛,仔细地听着那边的动静。
不知道为什么,那并不算大的战斗动静在他的耳中,竟然清晰地形成了画面。
他睁开眼睛,和可妮莉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决定。
……
“利姆!”
艾尔莎快支撑不住了,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轻信了这个男人。
他分明就是以大部队为饵,想独自逃离这片森林。
虽然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什么已经给过大家机会了,是他们自己选择了放弃。
事实上就算当时有好几人同时站出来,他也会以各种理由拒绝掉大多数人,最多挑选一到两个和他一起。
因为人数一旦过多……就会吸引那些怪物的注意力。
以及,影响他对探路小队的控制。
“噗……”
艾尔莎的脚下开始凌乱,她一个不留神,后背就被铁锤蹭到了一下。
虽然没有直接击中,但这一下也让她的脸陡然一白,一口鲜血喷出。
完了……
艾尔莎愤恨地看向利姆所在的位置,然而,那里却空无一人?
他已经跑了吗?
正这么想时,一声怪物的恐怖尖啸在她身边响起。
艾尔莎立刻扭头看去,只见一把匕首,深深地插进了那只怪物的后背。
“刚才机会不够,现在,够了。”利姆的声音不算太有说服力,但此刻的行为还是让艾尔莎松了一口气。
至少……情况没有到最遭的那种地步?
只是,当艾尔莎呼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肺部火辣辣的疼,看来刚才那一锤对她的伤害比想象中要大。
利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