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杰森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看着自己的妹妹。
很快,他就发现艾尔莎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怎么了?”
艾尔莎摇了摇头:“没什么,他很奇怪,他看到了格林夫人的异变,却一点也不紧张恐惧,我怀疑他不是原来的罗夏,但是……他也不是感染者。”
说到这里,艾尔莎犹豫了一下,“不过他一直在故意激怒我,我……被他牵着鼻子走,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杰森沉吟片刻,低声道:“交给我吧。”
艾尔莎看着杰森,“你要一直守在这里吗?”
杰森透过夜色看向罗夏的公寓,那扇窗已经关上了。
“既然不是感染者,那他就应该被保护,”杰森扭过头,看向艾尔莎,“快去休息吧,白天来替我。”
艾尔莎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抬头看了看夜空,一颗星星也没有。
感染者喜欢夜间行动,白天几乎没有任何危险。
不过,她知道杰森的性格,他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一如既往。
艾尔莎沿着街道走了。
当她回过头时,杰森身旁那盏路灯已经完全熄灭,他融入了黑暗中。
但艾尔莎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里有一个高大的身躯,像磐石一样地守护着瓦尔街区。
虽然,大家可能并不知道。
……
躺在床上,罗夏凝望着天花板,瞳孔涣散。
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脸上没了嬉笑与玩世不恭。
原来……去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并不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
亲人,朋友,曾经触手可及的人和事也许一生都无法再见,强烈的孤独与恐惧笼罩着他。
罗夏翻动了一下身子,蜷缩在床上,只占了靠墙的角落。
细碎的头发搭在睫毛上,眼前的朦胧似乎在翻新过往,又像在告别昨日。
上一世近三十年的人生,像梦一样就结束了。
如果睡着再次醒来,能回到那间狭小的出租屋吗?
罗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
没想到的是很快就睡着了,他太累了……
……
咚——
咚咚咚——
敲门声短而急促。
“谁?”
罗夏下意识地觉得那人也许是艾尔莎,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艾尔莎应该不会走正门。
“来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整理衣物一边思索来人可能会是谁。
按照“罗夏”的社交圈子,他并不认为在退学后会有人来主动看望他。
甚至,知道罗夏租住的公寓在这里的人都很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会是谁呢?
“吱呀——”
罗夏下楼打开了房门,“你好,请问你找……”
一边开门一边问话的他忽然愣住了。
是她。
艾薇拉·莫里森。
“罗夏”那个才华横溢的妹妹。
她穿着都兰大学人人都有的黑色长袍校服,银色长发在晨光中闪烁着动人的光泽,一张白晳精致的脸不带丝毫情绪,她轻抿着嘴唇,虽然正看着罗夏,但银白的瞳孔里却仿佛根本没有他的身影。
“早……”罗夏正要开口打招呼,不料她只是快速的扫了他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罗夏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反而微微侧身,“进来吧。”
虽然从“罗夏”的记忆中得知,这个妹妹似乎一直就很讨厌他,但罗夏没想到艾薇拉的厌恶竟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这样伤人自尊的举动毫无疑问给“罗夏”那颗本就不怎么自信的心脏增加了更多负担。
通常来讲,这样一个美丽优雅,成绩优异,各方面都异常出众的妹妹应该成为哥哥的荣耀才对。
但很显然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这样,“罗夏”面对艾薇拉之时,有的只是自惭形秽。
但这一切,都与如今的罗夏无关了。
“来一杯红茶?”罗夏摇了摇手中的水壶,其实他的屋子里能找到的也只有红茶。
艾薇拉没有回应,事实上她的目光一直就没有落在过罗夏身上,除了开门的那一刻。
不过,艾薇拉的内心却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本来在她的打算里,根本就没有进罗夏屋子这个选项,但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
一丝烦闷与懊恼在艾薇拉心头升起,但占据更多空间的却是疑惑。
这……不像他。
罗夏倒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泡着红茶,根本就没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但其实他也在思索该如何与这个“妹妹”相处。
说起来,为什么艾薇拉完全不是迟奈人的长相?
她是捡来的吗?
罗夏仔细回忆了一下,在那些庞杂的碎片中,确实有艾薇拉出生的记忆。
应该是亲妹妹……也许她和“罗夏”的关系没有“罗夏”自以为的那样恶劣?
不然也不会在知道哥哥被退学之后来住处看情况吧?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专程来嘲讽的,但她眼里偶尔一闪而逝的厌恶却又那么真切。
算了,麻烦事以后再想。
他放好茶杯,给自己抽出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艾薇拉对面。
“如你所见,我没事,只是出了些小岔子,无意中烧掉了加菲尔德先生的书,你知道的,他非常宝贝那些东西,所以……”
罗夏一边措辞一边端起刚泡的红茶喝了一口。
艾薇拉一言不发,但目光却终于落在了罗夏身上。
他果然很不对劲。
神情自然轻松,腰背挺直,眼神灵动,言谈流畅……虽然这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表现,但却不像“罗夏”该有的表现。
片刻后,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罗夏:“加菲尔德教授死了。”
她开口了,她的声音如风铃一般优雅,只是带着令人心寒的冷漠。
但她传达出的消息却让罗夏有些吃惊,死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罗夏想到了那封信,以及那存放在南大街一百三十八号的东西。
加菲尔德教授在“罗夏”的记忆中最近很反常,虽然“罗夏”确实烧掉了他几本书,但他的表现并没有那么愤怒。
甚至是根本就没有愤怒,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罗夏”许久。
现在看来,他是知道自己要遇到某些危险,所以提前安排好了一些事,藏起来了一些东西。
不过……他低估了自己所遭遇危险的程度,本来打算一个月后让罗夏去取,但没想到的是,罗夏才被开除第二天,他就死了。
“嗯……我知道了。”
罗夏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他的表现让艾薇拉抿了一下嘴唇,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飞快地看了罗夏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屋子。
罗夏看着她的背影,直到艾薇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尽头他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秩序教堂的钟声在晨曦之间响起,罗夏端起装满红茶的杯子,站了起来。
加菲尔德教授很可能是因他藏起来的东西而死,如果现在去取那些东西,一些不可知的危险,会不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铛——”
“铛——”
“铛——”
迎着晨光,罗夏放下了茶杯,清新的阳光为他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