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节比以往任何一个年节都有意思,不仅仅是寇家能够凑齐一桌马吊,而关键是在于氛围是完全颠倒过来。
以往都是工商业者在拼命的在加班,都是拿着996当假期过,幸福的996,而老爷们则是早早就在家休息,或者是走亲访友,但是今年的话,工商业者都在家休息,走亲访友,而老爷们全部都在加班。
可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好老爷。
去年在内阁与郭淡的努力下,新政已是大势已定,而今年就是要全面执行,年假他们就只休七日。
而如今朝野上下是众志成城,他们渴望在新的一年,扭转官府的颓势,郭淡都已经开始发四百万两的红利,要再不扭转的话,估计他们就没得玩了。
......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大地复苏。
内阁是迫不及待的宣布一系列政令,筹备了整整一年,终于要开始放大招了。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税入,这其实也是明朝顽疾所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朱的关系,导致这穷是一直伴随着明王朝。
内阁正式宣布全面取消免税特权,与之前在山东,在南直隶不同,那只是尝试,而这一次是属于国家政令,全面执行新政,中央机构开始以这个为标准,每一寸土地都必须纳税,这其中还涉及到藩王制度,藩王也不再具有免税特权,朝廷将支付等额的货币给藩王作为宗禄。
但同时也给予藩王更多的自由。
其实在此之前就已经放宽许多,只不过能够躺着吃,谁愿意去工作。
但是荆王府一事,让万历是下定决心,不能再让百姓依附于藩王,二者必须隔离开来,而他们联系的媒介,就是土地,故此统一折银发放,直接从根本上断了二者的联系。
至于藩王已经占据土地,朝廷也不追究,反正你交税就行。
如今万历握有一诺集团,他也不怕藩王在财富上面突破,他更不用担心自己的儿子会没钱用,总之,这屁股决定脑袋呗,他爷爷嘉靖就是藩王上位的啊。
不少藩王心里就在骂这个,你特么从藩王当上了皇帝,就这么折腾我们,我们诅咒你只有一个儿子,名字叫做朱厚照。
其次就是商税,商税全部折合于契约税,玩得也就是郭淡的那一套,没有缴纳契约税的契约,不具有诉讼保障,但是农场品除外,因为农田那边收了一道税,再收契税的话可就说不过去。
同时还全面降低国内关税,因为之前的商税都是集中于关税,全都在帝商组合的控制之中,因为当时地方官府的技术不过关,就没法全面收商税,多半关系户,只能卡关口,但是钞关却已经交予皇帝直接管理。
如今国家要全面征收契税,关税要还收那么重,就不太合适。
内阁是根据近几年来,河道治理得费用,来确定征收多少关税,其实征收得就是河道治理费用,是比较合理,但是较比之前,关税是大规模降低。
关于这一点,万历倒是认真跟郭淡商量过,可账本一看,也就这么一点钱,就由他们去吧。
降低关税,促进贸易,这对于他们其实是非常有利的,反正这钱就是用治理河道,也不做其它用。
他们现在在乎的对外关税,如今那才是大头,国内就无所谓,对外关税的所有权利,完全控制住帝商组合手里,要是对外关税被国家控制,万历怎么当海贼王和草原董事长。
钞关也不能交出去,钱少一点无所谓。
要是钞关交出去,那又会被人卡喉咙。
其实之前李三才就建议收回钞关,他认为钞关理应属于国家管理,你皇帝控制着是什么意思,但是帝商组合非常轻易的否决了,不搭理他,我们可是签订了契约。
除农税、商税之外,还有就是国营化。
其中主要就是针对盐铁煤。
采用得也是郭淡的那一套,国库作为大股东入场,既然是大股东,这契约两边就是平等得,国库就是一个投资商人,而不是一个大人,这只是一笔交易,同样要缴纳契税,而诉讼权归当地法院,而不是归内阁。
与制盐一样,煤铁矿都归国家所有,国家出售股份,组成合营集团,而运营方面全部交由商人,这一点就是为了市场化。
采多少,价格订多少,全部根据市场来决定。
说白了,国家就只要钱。
这里面当然有郭淡的建议,也真不是他大仁大义,只是因为他已经拿下山西的煤铁矿,朝廷是卡不住他,他反而怕朝廷脑门一热,利用权力,跟他玩补贴、倾销。
由市场来决定,他立于不败之地。
可这一条条政策下来,打得是郭淡吗?
不是。
除商税之外,打得全是朝中权贵。
且不说取消免税特权,就连煤铁盐,之前也都是控制在权贵手里,因为当时除他们之外,也没有人玩得起这些行业。
在三年前,这都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如今,却是摧枯拉朽,杀人于无形之中。
朝野上下在这一点上,已经取得共识,因为官僚集团发现,有一些权贵跟郭淡勾结在一块,那徐梦晹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些则是两面下注。
他们认为如果不将这些权力收回来,那朝廷就是一盘散沙,到时会被郭淡逐一击破的。
全部收上来,至少还是在我们手里,等到压制住郭淡,那咱们再说。
明王朝的利益集团,这回可真是损失惨重,所有的利益被一口鲸吞,反正不是郭淡冲毁,就是被朝廷拿走。
他们现在是两头不着岸。
造反?
他们现在真没有这个胆,因为之前军制完成改革,军权完全控制在肥宅手里,说实在的,有大峡谷在,肥宅就还真不怕那些大将军左右横跳,这其中最跳的可就是李成梁,他在辽东那就是土皇帝,在辽东改革的时候,李成梁是有机会制造混乱阻止朝廷改革的。
以前他们经常这么玩。
当时也准备这么玩,最后是被李成梁自己给阻止的,是他决定不玩了。
非常不幸的是,他就住在卫辉府,他要住在别得地方,他决不可能轻易认怂的,他天天看着大峡谷的那新式火器,就这火器,就这生产力,就这财富,随时可以拉起一支大军来,湖广神机营可就是临时组建的,不也是百战百胜么,他现在真不觉得万历会像以前一样在乎辽东那点点精锐。
大不了就全部摧毁重来呗。
那就不如赶紧低头,争取一些好处。
他认怂之后,其余的边镇总兵就都怂了。
他都不敢跳,谁还敢跳。
如今造反就是送死,没有一丁点区别。
再远你能够远得过吕宋吗?
真是虽远必诛啊!
到时就是皇帝要打你,郭淡要打你,官僚也要打你。
想都别想!
整个利益集团开始崩溃,一部分倒向官僚集团,一部分就倒向郭淡,都是根据自己利益重心来选择阵营。
虽然这最后一脚是内阁踹得,但其实都是郭淡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不是他一个人吞掉的,他也吞不下去,他就是谋划跟朝廷一块吞。
至此,蚕食鲸吞计划宣布大功告成。
而明朝第二大顽疾就是非常臃肿的行政机关,完全没有效率可言,关于一点,不知道被郭淡讽刺多少遍,动不动就说,只要官府不参与,那就绝对能够成功。
去年王锡爵、李三才负责财政,申时行、许国、陈有年、沈一贯他们就负责精简机构。
裁掉大量的部门。
比如说九寺,里面除大理寺和宗人府之外,其余全部并入六部,光禄寺、太仆寺并入户部,鸿胪寺并入礼部,等等。
并入之后,就是精简六部,将职权全部划分清楚。
以前一件事,十个部门干,结果谁都没有干,问责都不知道问谁。
如今划分得清清楚楚,干不好,老子就问你。
不仅如此,户部和兵部还从御马监手中收回大量的职权。
这在之前也是不敢想象的。
御马监那可是与司礼监和东厂齐名的太监部门,三者实际上是不分上下的,御马监可就是皇帝对军权的延伸,一旦文官和武将都不听话,皇帝可以临时利用御马监全面取代,导致这御马监是同时兼顾财政和军政。
而御马监掌控军政、财政的介入点就是马场,御马监控制着京城最大牧场,以此为介入点来控制着京城禁军。
但是最近几年御马监非常低调,远不如东厂和司礼监,好像这个部门消失了一般。
原来万历早就将御马监的人调往大峡谷,调往山西,全面控制着火器、火药,不管是播州,还是洞乌,其中都有御马监得影子,大峡谷除运营权在郭淡手里,其余的全部都在御马监手里,从煤铁矿到火器出售。
只不过郭淡比较强势,御马监也不敢瞎指挥,就负责盯着,以及跟皇帝汇报,故而显得非常低调。
万历一手控制着神机营,一手控制着火器,军权其实还是牢牢控制在手里,只不过是将马场换成了大峡谷,他是非常爽快得将御马监部分职权交予内阁,让他们便与统一管理。
司礼监的权力也在削减,因为内阁权力往上升,司礼监的权力必然就会下降,但是皇权也在上升,那么司礼监作为皇权的延伸,其实是明降暗升。
张诚平时是不吱声,但他若吱声,内阁就知道这条路肯定行不通。
而东厂和锦衣卫,真的是在闷声发大财,主要还是因为万历变得非常看重情报工作,这两年一直都在整顿这两个部门,暗中杀了不少人。
如跟荆王府、盐商勾结的一些宦官、太监、锦衣卫,就全部秘密处死,是一个都不留。
效忠那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万历要求不管是什么情报都必须又快又准。
原来得情况是,皇帝天天在深宫里面,太监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多了个郭淡,郭淡手里还控制着一支神秘的锦衣卫,而这支锦衣卫的大本营是在吕宋岛,他们都难以触及到,导致东厂和锦衣卫不太敢乱忽悠皇帝。
这两个部门职权是增加了许多,并且范围扩大许多,朝鲜、日本都有很多锦衣卫,但是压力也增加了不少。
然而,大环境的变化,也有利于内阁。
以前难以控制地方官府,就是古代通讯比较慢,地方官府可以欺上瞒下,但如今随着商业发展,信息传播速度越来越快,地方官府也不敢欺上瞒下,因为他们瞒不住。
南直隶发生的事,很快就能够传到京城来。
这又加强了内阁对于地方官府的控制,这也是为什么内阁没有完全解决张居正的考成法,逼官员交政绩,交不上的就直接免职。
如今内阁也是借鉴郭淡的套路,首次提出发展的口号,全面发展工农商业,官府责任中心从收税到了经济发展。
具体就体现在朝廷正式颁布波三条例。
鼓励工业技术发展,而具体流程就是由一诺牙行来负责技术鉴定,但是官府不与一诺牙行直接交涉,而是与官牙对接,当然百姓也可以直接上官牙进行技术鉴定。
这都是因为柳家分行不多,跟一诺牙行没得比,大家都知道工人都会选择一诺牙行,为了确保官牙能够介入其中,朝廷就将官牙放在中间的位置上。
就叫,连名字都没有换,因为官僚集团已经确定将火力集中在郭淡一个人身上,不是说要打击整个工商业,相反,他们是要拉拢工商业者,不然的话,他们一方面要求发展工商业,另一方面又要打击工商业者,这说不过去,而且发展工商业在明朝廷其实是有一定的共识,沈一贯、李三才、顾宪成、王锡爵他们以前就是支持的,而如今更是大势所趋。
许多大学士认为波三条例非常难听,比较土鳖,用于工商业者,也比较适合,为什么要帮他们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这一条条政令,预示着大明彻底进入新纪元。
因为从权力结构到社会结构都在发生巨变。
祖制?
好像没有人记得这事了。
但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各方都付出许多惨重得代价才有今日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