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幽深,月光照彻。
小倩独自坐在树下的树桩上,恍惚间,许仙的面孔浮现在眼前。
“你在想什么?”
突然,林中响起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小倩一个激灵站起身,躬身弯腰拜道,“参见姥姥。”
黑暗中的树丛中隐隐浮现一道苍老的人形面孔,说道,“今晚又是空手而归?”
“姥姥,那人不受我的诱惑,按照我们的规矩,是不能伤他。”
“那规矩得改改了,那书生阳气浓郁,身上更有一股沛然文气,三花有紫气缭绕,放在尘世是那位格尊贵的人物,封侯拜相只是等闲,说不定名载史册,流传千古,此趟好不容易遇上这样的人物,不可放过。”
“是。”小倩应声道。
“那书生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走的,明日晚上,你与小灵一起出马,无论使出怎么样的招数,都务必将他拿下。”
“若他还是不受诱惑怎么办?”
呼!
黑暗中一根树枝裂空传来,呼啸破空,骤然停在小倩的面前,挺起她的下巴,空中传出那癫狂低笑声音:
“小倩你是众女鬼中容貌最出挑的一个,姥姥看中的就是你这一点,倾国倾城,目光含情脉脉,病态嫣然,只要把衣裳褪下,凡间有几个男子能够把控住?
平日里姥姥依着你不做那些讨好男人的手段,可这个人对姥姥很重要你懂不懂,我必须要吃了他。”
“是!”
察觉下颌力道渐渐加重,已有几分痛楚,小倩连忙先答应。她自做鬼以来,就一直被姥姥操控,一边修行鬼道,另一边助其杀人夺取阳气。
如今数十载过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日子会什么时候结束,或许总有一日,她会成为树妖姥姥手里一个筹码,随意丢弃。
这些年。
她没有如其他艳鬼般与人交合获取男人精气,实在是屡次挑战姥姥的限度,她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小倩无从得知,只是灵体中那一缕清灵玄气传来的暖意,让她心乱。
要不要向他求救?
可他会愿意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女鬼去得罪一个千年大妖吗?
“...”
一夜无话,陈俊在佛寺的祭台上舒舒服服躺了一晚。
他起来捡拾柴火,走出寺庙打算去山林里打只山鸡野兔来烤着填饱肚子。
一刻钟后,陈俊带着一只收拾好了的兔子进入佛寺,用一根粗大的树枝插了放在火上烤。
“噼啪”声中,火焰吞噬着柴木,发出脆响,冒起了阵阵轻烟,而随着火焰的炙烤,兔子肉渐渐变得金黄色,而一粒粒的油脂也凝成水珠,滴了下来。
佛寺之内,一股喷香美味,四溢飘散。
“什么东西,好香的味道。”
突然自外面闯进来一个满脸胡须的黑脸汉子,他容貌貌似钟馗,身材不算高大,却有一股慷慨豪爽气概,身背一把古朴长剑,腰间挂着一个黄皮葫芦。
“原来有人。”
看着坐在祭台上的白衣书生人影,胡须汉子一惊,但闻着那美味的香味,口齿生津,喉咙吞咽口水,“那个书生,能不能请我吃点解解馋。”
“你若想吃,大可以过来,这只兔子足有5,6斤,够你我分的。”
胡须汉子也不客气,坐了过去,拱手道:“本人燕赤霞,看兄台容貌气度不凡,定是非常人。”
“我叫许仙,非常人当不起,只是一个书生而已。”
“那许兄可知道这兰若寺有妖鬼作祟?”
陈俊点点头,“隐隐有所知道,昨晚还碰上了一个女子,想来就是女鬼了。”
“那女鬼没伤害你?”燕赤霞大吃一惊。
“没有,还给我跳了一支舞,挺好看的。”陈俊笑了笑,“人有善恶之分,妖鬼亦有善恶之分,在我看来两者并无区别。”
“我劝兄台还是早走为好,此地妖邪杀人如麻。”
“那燕兄为什么不走?”
“我此行就是为了诛杀妖邪而来。”燕赤霞语气铿锵坚决,身后长剑随之嗡嗡震动,金铁啸音,席卷周围灰尘向外扫荡出去。
“看来燕兄是有惊天异术在身,不惧妖魔。”
“算不上什么惊天异术,几招花把式功夫而已。”
燕赤霞见他气度泰然,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不是有依仗在身,就是根本不通妖魔厉害的书呆子,很显然是现在前者的可能性大。
“许兄,如此镇定,想必也有所依仗神通吧。”
“小小伎俩,不值得提。”
陈俊习惯性的往腰间口袋一摸,拿着一个小包,里面是几个小瓶小罐子,他那瓶子往那烤熟的兔子肉上撒,不到一秒,浓郁的香味扑鼻冲击而来,那点盐巴仿佛升华了整个兔肉。
“燕兄品尝品尝。”
燕赤霞有些奇怪,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书生,出么还带调料瓶,不过手艺确实非常好,他感觉自己兔肉骨头都能吞下去。
“燕赤霞,给我滚出来!”
正在他吃肉的时候,寺庙门外传来一道洪亮雄浑声音,声音之大,把佛寺震的嗡嗡起灰。
“燕兄在这里稍等,我去去就回来。”
燕赤霞走出佛寺宝殿外,立即见到门外一个身材魁梧,燕颔虎须,豹头环眼彪形大汉缓缓走来,他手中握着一把剑,剑气森寒,散发锋锐之气,叫人不敢直视。
“夏侯武,你和我比剑七年,整整输了七年,你自己明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为何还要紧追不舍?”
那个被称作是夏侯武的男子立刻回道:“燕赤霞,你是名震天下的辣手判官,被你盯上的通缉犯,没有不死在你剑下的,世上的绿林好汉都说你的剑最快,最凌厉,可以称作是天下第一剑,但我夏侯武不服,凭什么你就是天下第一剑,而我却要屈居你的身后?”
“夏侯兄,什么天下第一剑,这都是虚名。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绿林之中的人吹捧我是因为他们怕我缉拿他们,所以把我吹成天下第一剑,为的就是吸引天下的武学高手前来和我比试,借你们手中的刀剑杀我,难道这一点你都看不明白。”
燕赤霞的大嗓门响起,声音激荡让四野密林风声摇动。
“不管如何,你我都身为剑客,就以手中剑技一较高下,今日分出胜负生死。”
话音刚刚落下,夏侯武手中长剑一折,一道璀璨的剑芒横贯空间,仿佛一剑分开天地,要把燕赤霞以及身后佛寺劈成两半。
“夏侯武,你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半空一道长啸轰开,好似龙吟咆哮天地间,一柄长剑自燕赤霞背后飞出,随着燕赤霞骈指如剑,剑指轻勾,那把长剑在空中猛然一挥,斩出一道比夏侯武更长的剑芒,清光闪耀,双剑交锋,立刻就把整个佛寺震颤地剧烈抖动。
“御剑术!”
夏侯武豁然一惊,只见在那交锋的波动中,他那道剑芒瞬间溃散,“你能御剑又如何?”
“杀!”
只听到夏侯武嘴中发出一道声音,漫空剑气层层如水般密集悬空,形成一股洪流,剑气汹涌澎湃,随着夏侯武持剑落下,有一条黑虹在空中划过,犹如撕裂了空间,燕赤霞毫无惧色,在以身持剑杀去。
“轰隆!!”
两人各自持剑,进行贴身搏杀。
剑气环绕两人周身之中,随意激射出去,马上地上或墙上就会撕裂出一道痕迹,一个洞,短短时间内,佛寺的院落中就无一块完好的地方,而两人也是越打越快,剑锋凌厉交错,爆发出刺目星火闪烁。
陈俊走出门外,看着两人的战斗。
若无意外,与燕赤霞战斗的就是剑客夏侯,后来因为失察放松警惕死在千年树妖姥姥手中。
他的剑艺不俗。
以陈俊的眼光来看,不俗已是很高评价。
夏侯剑客习练的是杀剑,是快剑,出剑刺剑时有桃花神剑邓太阿杀剑的味道,只是与他要相差许多,能有半个邓太阿的水平。
燕赤霞单纯以剑技而言,要稍逊色于夏侯,不够快准狠,可在剑气,剑意乃至剑道之上,要比夏侯高出几个层次,他修炼的是道剑,是法剑,对标模板有吕祖的味道,实力要远比夏侯剑客高得多,相当于弱化几筹的李淳罡。
现在两人表面看上去斗的旗鼓相当,实际上燕赤霞已稳稳压制住夏侯,而且夏侯剑客陷入这种状态,剑法越来越无章法,显得急功近利。
夏侯终究是心性太差。
若能稳住,不过于争名好利,也不至于七年间被无一例外的被燕赤霞击败。
“两位,可否能卖我个面子,先就此停手。”
陈俊言语轻轻说着,这道声音却犹如丝线般灌入两人耳朵,清晰分明,让燕赤霞与夏侯剑客都吓了一跳。
“高手。”
两大绝世剑客相争,正是全神贯注投入时候,两人都没有料到竟有人能够传音至他们耳朵,可双剑激战正酣,两人完全没有罢手的情况。
“夏侯剑客,你若心性中不能改变,这一辈子也别想胜过燕赤霞。”
“嘭!”
剑刃碰撞,猛然爆发出一道光芒,夏侯剑客心中怒火燃烧,接着力道后退至佛寺墙上,“你是谁,也配说我剑法不如燕赤霞?”
“不要仗着有点本领就敢叫嚣,竟敢打扰我与他的生死比剑,若不离开,就休怪我剑下无情。”
“说了又怎样?”
“以你这样的秉性如何胜过燕赤霞,如果不是他想留你性命,不伤你自尊,这七年来,你那还有机会向他挑战,他现在杀你只需法剑出手,以堂皇大势霸道压下,你就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燕赤霞深深看了一眼陈俊。
他没想到自己的用意夏侯没有揣摩出来,倒是让旁观者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书生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哈,好好好!!!”
夏侯剑客仰天长笑,“你既然说我不如燕赤霞,你又能说出种种剑道精义,想来你也是为绝世剑客。”
夏侯剑客轻握手中长剑,一副岳持渊停的宗师气度,沉声道:“出剑吧。”
“不急!”
始终负手在身后的陈俊,目不斜视,轻声道:“既然你想我挑战,那请你先拔出剑再说。”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夏侯剑客本身错愕,连燕赤霞都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对于夏侯武这样的有望人间剑道魁首的宗师,放话要让他拔不出剑,即便是燕赤霞本身都不敢说出这种话。
“许书生,你不要轻敌大意,夏侯剑客的剑法超群,非同凡响,已可排入天下五甲内。”
陈俊平淡道:“我没轻敌大意,若夏侯剑客能够拔出剑,我不仅不伤他,反而赠他一份机缘。”
听到了他的‘大话’,夏侯剑客不怒反笑,“那很好,我就等着你送给我的机缘。”
夏侯武严阵以待,面容凝重,甚至用以面对燕赤霞都未有的慎重。什么最为恐怖,往往是未知的东西最恐怖,这条道理同样适用于人。
陈俊既然眼见他与燕赤霞交战场面。
可还敢说出那种话,很显然身怀惊天剑术的可能性绝大。
夏侯武不敢轻松大意,斜提那柄跟随他闯荡江湖三十余年的绝世神剑,他没有动手,五指未动,没有贸然间伸手去拔剑,但是长剑骤然间铿锵如龙鸣,出鞘不足一寸,顿时有寒冽风霜扑面之感,佛寺内左边禅院此时坍陷一角。
果然!
燕赤霞流露意料之中的表情,这个书生到底不简单,能让夏侯武第一次拔剑才勉勉强强拔出剑身丁点。
“竟是真的。”
夏侯剑客脸上一片讶色,他刚刚虽说是试探举动,可他真的没能拔出手中的长剑,这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侯武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按压紧握长剑剑柄。
“嘎吱~“
剑刃与剑鞘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尖锐而刺耳,第二次动手的拔剑,这次将剑身刚刚拔出一寸多点距离。
事不过三!
若第三次还不能拔出来,这把剑再去拔已无任何意义。
“磕磕!!”
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容貌俊美的书生走了进来,呆呆地向最近的燕赤霞拱手道:“晚生宁采臣,冒昧进寺,还希望能够留宿一晚。”
燕赤霞没有回答,沉默如死寂。
宁采臣顺着燕赤霞的视角望过去。
只见一位彪型大汉,满脸大汗,脸色涨红鼓胀,用力地拔着手中的剑。
可那剑却纹丝不动,一丁点也再难拔出来。
——
先更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