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大战在即,必须得稳着军心啊!”
兵部右侍郎兼协理京营戎政张凤翼正拿着个热烘烘的肉包子,吃得满嘴流油,听见来了一两千建奴骑兵,马上紧张兮兮的提醒了朱纯臣一句。
朱纯臣也马上反应过来了,立马扯起嗓子大声下令:“各营副将、参将赶紧回去......都带上家丁亲兵看住下面的兵丁,不能让他们自乱,更不能让他们临阵脱逃。这个时候乱军心者,尽皆斩首!另外,你们各位也给我顶住了,谁也不许脱逃,要不然杀头抄家,谁都救不了!所有人都各安其位,本帅居中督战。咱们的营垒坚固,奴贼突不过来!只要坚持三天,蓟辽大军就来了。
好了,不多讲了,你们都下面人说去,本帅军令,后退一步者,定斩不饶!”
和朱纯臣凑在一块儿吃早饭的副将、参将,全都得令而去。而朱纯臣则和张凤翼一块儿披上甲胄,出了大院,上了战马,又点齐亲兵,开始巡营。两人的亲兵,早就将总督戎政和协理戎政的旗号打出,以定军心。
这个时候,最怕的其实不是后金军多厉害,不过几千人......哪怕再多几倍,也啃不动五万几千京营大兵固守的营垒。只要这五万几千京营兵自己不乱,今日这一战就能扛下去。
扛下去,京营的烂账就能做平了,账平了,就不怕了......所以这一战,朱纯臣有信心损失八万大军!
......
朱纯臣的五万几千京营兵扎营的地方,北面是温榆水,南面则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多尔衮、多铎率领的2000马队,依靠黑暗的掩护,已经摸到了明军大营鼻子底下,才被境界的宁远伯家丁发现。双方进行了短促而且激烈的交锋,人数不过几十的一队宁远伯家丁击退了多尔衮派出打前战的百余骑蒙古人,然后全部退回了营地。
因为要虚张声势,所以多尔衮的手下带着不少皮鼓、号角。在天色要亮没亮的当口,就开始打鼓吹号。同时多尔衮还命令跟着他的喀喇沁蒙古人在马尾巴上拴了刚砍下来还带着叶子的树杈,在旷野上奔来奔去,制造出上万大兵云集的假象。
一直折腾到天色大亮后,多尔衮才集中起1000余蒙古骑兵和500多两白旗的骑兵,开始了第一波虚张声势的进攻......当然了,多尔衮可没打算打出什么了不得的胜仗,他是来诈败的!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诈败的买卖居然也有人要抢!
后金兵的第一波进攻部队都还没和明军接战,朱纯臣已经开向北京城发败报了。
巡营完毕,还顺手宰了几十个想要脱逃的倒霉蛋,还让人用长枪挑着他们的脑袋去营地的东、南、西三门震慑人心后,朱纯臣就和张凤翼还有刘孔昭,一块儿登上了位于大营南门附近的一座高大的望楼,开始俯瞰战场前沿了。
看见后金军进攻的阵容,朱纯臣就松了口气儿——人不多,好像还是以蒙古人为主,那就不怕。北虏可比东虏差太多了,他们的弓箭软软的,射不死什么人,而且也不大敢肉搏......
“诚意伯,快让人给朝廷写奏报,就说咱们在温榆河畔遇上了奴贼大队,奴贼至少有两万之众,夜袭本部营寨......本部将士虽然奋勇杀虏,但无奈奴贼悍勇过人,且数量众多,因而本部损失惨重,死伤枕藉,已经陷入苦战!”
听着朱纯臣在这里胡说八道,张凤翼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说:过去就听说有人虚报战功,把失败说成胜利的。你这里倒好,还没打呢,就死伤枕藉了!
“国公,”诚意伯开口问,“咱们报多少损失?”
“八万......”朱纯臣一张嘴就觉得有点急了,又改口道,“那就先报个八千吧!”
好嘛,还没打呢,就损失八千了......对面的多尔衮也真是倒霉,他是来诱敌的,却被朱纯臣当成了做假账的“交易对象”了!而且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事儿也不需要他签字确认啊!
遇上这样的敌人,他这辈子都别想完成诱敌任务了!
而在崇祯元年九月下旬的京畿战场上,需要做假账的还不止一个朱纯臣,昌镇总兵张维贤和他儿子张之极,在这个早上,也正忙着向朱由检报告损失呢!
损失惨重啊!
他是真的打了败仗,就在天寿山的入口附近。
他没办法和史可法一样守着个城堡就行了,他得保卫大明十三位先帝的陵寝啊!
虽然昌平城护着半个天寿山的入口,但还有半个口子呢!
所以张维贤就只好派他儿子张之极领着一万五千宣府兵去昌平城外扎营,挡住天寿山的入口。
可没想到黄台吉的派兵翻过了几个山头,绕道了天寿山入口附近的定陵放了把火。这下可把张之极吓坏了,慌忙领兵回援,而黄台吉则趁机挥军猛攻,将天寿山入口处的一万多明军都赶进了昌平城。
现在天寿山的入口变成了明军和后金军共有......黄台吉想什么时候去倒斗就什么时候去倒斗了。
打了败仗的张维贤只好写奏章向朱由检请罪,而在请罪的同时也没忘记平账......天寿山口一战,张之极损失了不到三千人,但损失却报了两万三千!
真是损失惨重,伏尸遍野啊!
......
“万岁爷,是昌镇总兵的奏报......”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秉政展开了一份刚刚由昌镇的夜不收送到延庆州城内大明皇帝行在的奏章,看了一眼,就不住吸了口凉气儿。
连日行军的朱由检正在吃晚饭,是一大碗的烂肉面,吃得那叫一个香啊!一边吃还一边笑着问:“怎么?英国公报了多少花账?”
“两万三千......”陈秉政道,“包括阵亡、被俘和逃亡,还有少许重伤!”
这个张维贤还是有经验的,知道不能都报阵亡,而且也不能多报重伤。
“呵呵,”朱由检笑着,“好好,还有三万要‘死’要’跑‘啊......成国公那边的奏报来了吗?他可得多弄‘死’些,多’跑‘些人,没十万八万的不行啊!”
这下黄台吉和多尔衮可真是大涨脸面了,两人加一块至少打“没”了大明十几万人,比萨尔浒之战还厉害了。
“万岁爷,您真的让他们把账平了?”翰林院学士钱谦益也跟着朱由检到延庆州,也刚吃完面,抹着嘴就问了一句。
“不让他们平账,他们还不跟朕急眼儿?”朱由检笑了笑,“得让他们觉着朕不会赶尽杀绝才行啊!京营查账可不是第一回了,可哪回不是过个几年又老样子?所以那些人不怕查,也不怕暂时把账平了......”
在朱由检之前,有不少明朝的皇帝都整顿过京营,但是整来整去,最后都一个样。在朱由检上一辈子,他也让李邦华整顿过京营,但还是老样子。
所以他也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成功......不过他还是得给京营勋贵自己平账的机会。
因为需要平账的人还有许多,朱由检得给他们机会,要不然就树敌过多了,而且他现在也没那么大的威。
朱由检思索了一会儿,表情已经凝重起来了,“传令帐前骑兵,现在开始休整,三日后出兵,去杀黄台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