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忍得一时之辱,便叫日月换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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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义扶棺大哭,几欲昏绝于地,正如李泽所言,他与王明仁的兄弟感情可是真真切切,兄弟二人自小便分工明确,一人从政,一人经商,相互扶持,兄友弟恭,如今王明仁英年早逝,王明义不但有丧兄之痛,更有天塌了的一种感觉

  曹王两家一向是把王明仁当着接班人来培养的,两家以后数十年的富贵荣辱全都系于王明仁一身,现在王明仁已死,曹家两位表兄是读书读傻了的,不通时务,纯粹的书呆子,而自己一心扑在商务之上,对于政治亦是一知半解,对于军事更是一窍不通,王明义放眼前望,只觉前途一片黑暗

  王明仁已经死去旬日,只是前方战事吃紧,一直没有下葬而已,大家的悲伤本来已经基本过去了,被王明义这一哭,顿时又都悲从中来,还躺在软榻之上被抬着过来的王温舒更是又哭得昏厥了过去,身上不少刚刚结痂的伤口又再度崩裂,血染重衣,把大夫又是好一阵忙乱

  看到王氏一家人的悲伤,李安国也是悲从中来王明仁的灵棚旁边,便是李澈的灵棚,王明仁虽然身体千疮百孔,但总算还是抢了一具全尸回来,而李澈却只剩了一个脑袋,整个身体是用檀木雕刻而成王明仁死了,还有王明义这样一个兄弟灵前痛哭一场,而李澈死了,他的某个兄弟在远处,怕是只会暗暗欢喜,李安国看着被抬下去的王温舒,心中却是无比的羡慕

  “好了,明义,逝者已逝,生者尚需节哀,节度使还等着你汇报翼州相关的局势呢!”曹信将王明义拉了起来,温言道

  擦干脸上的泪痕,众人离开了灵棚,转而到了正堂之上眼下,深州的战局已经趋于稳定深州现在除了翼州曹信带来的两万兵之外,镇州的援兵也终于抵达了,由镇州别驾王思礼带着最新征集的五万镇州府兵抵达深州,在距深州城十里距离之上扎下大营,与深州城互为犄角,赵州李安民也终于兵发振武节度治下易州,这也迫使振武节度使王沣不得不调回了部分军队回防虽然张仲武麾下大将邓景山率两万大军从莫州来援石毅,但双方的对峙之势已经形成,短时间之内,双方是谁也奈何不得谁了

  于是翼州的局势便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思

  如果翼州被横海打破,横海军自翼州而来,抄了深州的后路,成德便败局已定眼下振武王沣到了此时仍然僵持着不肯退兵去守自己的老窝,自然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此时他如离去,一旦横海得手,他便要失去到手的利益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敌我双方,都在等着翼州的战局变化

  “节帅,姨父,我们打赢了”站在一众成德节度使治下的高官之间,即便王明义,也是有些紧张,必竟像节度使李安国,深州刺史苏宁甚至于镇州别驾王思礼,深州长史黄尚,别驾杜腾这些人,平素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

  “打赢了!”

  王明义这一句话一出口,屋内所有人都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色一下子舒展开来,便是苏宁,紧绷的脸色,此时也是先舒展开来似乎想要展颜一笑,但随即却是想到了什么,一张脸却是显得更难看起来

  “是的,打赢了,小公子带领麾下,在武邑与信都交界之处,全歼德州刺史朱斌麾下大军,歼敌数千,俘虏数千,随后更是纵兵追敌数百里,将朱斌击毙于德州城下,大军趁势取了德州城”王明义大声说着,这一战,他也是参与了的,此时说起来,不免骄傲万分但却听得屋内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

  这是真的吗?

  “你说得是真的?”第一个发问的是曹信

  “当然是真的”王明义看着姨父,认真地道:”我们拿下了德州之后,小公子说我们兵力不足,无法守住德州,所以纵火焚烧了德州城以及德州境内所有的村庄,城镇,然后掳掠了十余万德州百姓撤回到了翼州境内这一战,我们只是占领了德州的石邑县,其它的,全都毁了,现在这三地,都在忙着安置这十余万百姓呢!”

  如果说先前听到大胜的消息,众人在狂喜之余,勉强还能保持着高位者的风度,但此时,倒抽凉气之声却是在屋内此起彼伏

  掳掠十余万百姓,纵火烧毁德州境内所有城镇,村庄,德州城,那可是传承了上千年的古城啊,居然就这样一把火被烧了一个干净

  这位从未谋面的小公子李泽,当真是一个狠角色,这样的干净利落,这样的心狠手辣,可谓是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居然,居然如此狠毒!”深州长史黄尚在呆滞之中喃喃地道

  “黄长史此言差矣!”公孙长明站了起来,”小公子火焚德州,掳掠十数万百姓,强迫其迁徙,看起来是残暴,但于我们成德而言,却是最明智之举,否则,即便这一战小公子打赢了,但接下来,我们还是要输的,而一旦翼州出了问题,整个成德下场如何,不用我说现在石毅,王沣,还有邓景山等待的是什么,不就是在等着翼州失败的消息吗?”

  黄尚猛然惊醒过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出口批评的可是节度使的公子李泽,而且这个李泽现在可是节度使唯一的儿子,不由脸色微微一变,垂下头来,不再言语

  公孙长明转过身来,看着李安国,拱手道:”李公,小公子将德州数百城变成了无人区,也是无奈之举,否则朱寿遭此大败,必然会再度兴军报仇,占领德州,明显是守不住的,但留下这些城镇,这些百姓,则朱寿便可以就地征收粮食,征召民夫,再度进军,以小公子现在兵力,肯定是抵挡不住的,但现在,朱寿只怕是无法跨越这数百里的无人区了王明义,你说小公子在德州派了一支骑兵”

  王明义点头道:”是的,小公子派了麾下一名叫李德的将领,率领数百骑兵驻扎于德州境内,如果敌人来袭,则不停地袭扰敌人粮道,如果敌人就此按兵不动,则可主动出击,游而击之,不停地骚扰沧州,棣州等地,务必要让对手不得安宁”

  “这就是了!”公孙长明拱手向李安国道:”李公,如果我所料不错,只怕卢龙军与振武军撤兵之日已经不远了”

  “现在敌人仍然大占上风,他们为何要撤军?”苏宁不服气,大声反问道

  “很简单,张仲武不想与我们打成一场僵持战”公孙长明淡然道:”既然不能速下成德,此人的战略构想便要破灭了,再僵持下去,于他没有丝毫好处,一旦我们被逼得狠了,说不定会向朝廷求援,引来援兵,于他而言,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即便是河东高骈,也有可能向我们派出援军”

  “河东高骈,可是刚刚在张仲武手下吃了败仗,桑干河一仗,高骈损兵折将,被张仲武的铁骑杀了数千人马,不得不退守代州自顾尚且不遐,还能管得着我们?”苏宁冷笑反问

  公孙长明笑了一笑,却是坐了下来,懒得回答苏宁的问题倒是李安国叹了一口气,道:”苏宁,高骈实力,远超我成德,其人统辖天兵军、大同军、横野军、岢岚军、云中守捉军,辖下主力兵马达到五万人,实力与张仲武相比,丝毫不弱这一次桑干河之败,却是受了我们仓促出兵的拖累他在没有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不得不发兵牵制张仲武,所以才遭此败,但只消看他退到代州雁门关之后,张仲武便再无寸进,便可见一斑了现在我们缓过一口气来,与卢龙形成了僵持之势,他便没有必要再冒险用兵而现在北方局势已经糜乱,振武军,横海军已经公然投靠了卢龙,高骈必然要全力保全我们成德,所以派援兵来是可以想见的事情我们有可能拒绝朝廷军队的直接介入,却不会拒绝高骈的麾下来援张仲武是个聪明人,既然战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必然会撤军与我们讲和的然后再集中力量先去对付高骈”

  “讲和?”苏宁尖叫起来:”他们杀了澈儿,哪个王八蛋敢与他们讲和,我便砍了他”

  “无礼!”李安国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层红晕,恼火地看着苏宁:”澈儿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不心疼吗?但如果卢龙遣人来讲和,我还是会答应的”

  说到这里,李安国大声咳嗽起来,一时难以为继,尤勇赶紧走过去替他抚着后背,好半晌李安国才平息下来,手指指向曹信:”曹信,你来说,我为什么会答应求和,咳咳咳!”

  曹信看了一眼苏宁,不紧不慢地道:”因为我们经过河间大败以及深州这些日子的大战,实力大受损失,如果坚持与卢龙作战,不但占不到丝毫便宜,相反还有可能遭遇失败,最好的结果,也可能是两败俱伤,如果真成了这个样子,朝廷兵马,可就要名正言顺地趁虚而入了张仲武必然会看到这一点,所以他知道他即便撤走了,我们也暂时没有实力去惹他,而是要蜇伏下来恢复实力,而一个振武军,一个横海军,便足以牵制我们了而他便可以集中全力去打高骈了,既然不能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击垮高骈,他便必须要集中全部的力量,与高骈决一死战,河东若败,则北方大局鼎定”

  “河东若败,澈儿岂不是要白白地死在他们手中?到了那时,难不成我们还要像卢龙屈膝不成?”苏宁怒道

  “所以要蜇伏,要重振兵马,这些年来,我们成德太安逸了,不注重军事,这才有了今日之恶果,以我成德百万之众,武装起十万大军,难道便是难事吗?”李安国再度怒吼起来”苏宁,你长点脑子,忍得一时之辱,便叫日月换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