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至尊八珍席”吃的霍宝心满意足,也使得薛孝收起之前鄙视。
等到两人出了望江楼,秦淮河上游船如织,满眼红灯笼。
霍宝年岁在这里,就算薛孝有算计,也不敢真的带他上花船。
两人溜溜达达,重新出了城。
霍宝气定神闲,薛孝想着方才情形,多少不自在,带了几分显摆道:“金陵官仓大使与我们老爷有旧。”
“七叔的陈粮就是通过这大使弄来的?”
“嗯,就是他。他是八品官,可他表亲是通判大人。”
通判,也称“分府”,知府辅官,分掌盐、粮、治安。
霍宝看了薛孝一眼。
这是因他前头说了按照市价九成给薛彪算成本,想要多弄些粮食吧?
薛家这批粮食去半年前贮藏的,当时市价比现在低,这成本自然更低。
这说的还是新粮那部分,从官仓里淘出来的陈粮,成本就更低了。
按照如今市价九成转给霍宝,这其中绝对是翻了倍的利。
薛孝虽有傲气,却也晓得轻重,不会背着薛彪行事。
这话,是薛彪让养子透出来的。
夏粮还有一个月就能下来,到时候粮价就会下来。
官仓大使这个时候放出陈粮,赚的就是一个差价,肯定愿意。
霍宝笑了。
“粮食不怕多,多多益善!孝大哥弄出多少,咱都要了,只是银钱这里要过阵子补上。”
“多少都要?这可是江南最大的官仓?”
“要!放多少都要。北边九月庄稼才收,有三、四个月的功夫运粮赚差价!”
薛孝看着霍宝,嘴角抽了抽。
这怕是大傻子吧?
真指望这个发财?
粮食运输几百里就不赚什么钱了,过了千里这路上抛费一多,说不得还要倒亏。
“纸上谈兵”的小儿,这买卖岂是那么好做的!
薛孝心中鄙视一番,却也没有开口劝阻。
不管霍宝亏不亏,反正薛家这里是赚的。
霍宝也在算时间,淮南淮北已乱,其他地方还远吗?
就算夏收收了,秋收收了,这粮价也下不来。
到时候想要屯粮的势力多了,粮价只有再涨的。
这“粮、盐、铁”三项中,霍宝原没指望粮食能赚钱,供给上几方人马军需就是功成,没想到这里大好事等着。
如此一来,粮食买卖成了大头,得有人专门盯着。
朱强跟杜老八去松江,侯晓明去常州打前站,曲阳留了霍豹、梁壮,自己身边留了朱刚。
如今骡车运载能力有限,一百石就要二十两车,一辆车最多能运五石粮食。
一次一百石,就要二十骡车。
还是得将霍豹抽调出来,负责此事。
至于留下那八百多童兵,轮换运粮正好。
回到粮铺,这里有管事腾出来的住处,霍宝、薛孝一人一间。
两人都叫人送了纸笔,灯火亮了半晚。
次日霍宝打发朱刚亲自回去送信,薛孝也打发心腹过江。
薛孝不知忙什么去了,霍宝没有闲着,去了城里。
他走了几个打铁铺,打听了一下生铁价格,生铁去年一斤十五文,现在翻了一番三十文。
粮食因荒年会涨价,这生铁产量又不随天时减少,怎么也涨了?
这江南也不太平,有人私下里囤积生铁。
刀枪器械是官方铁器局制的,街头打铁铺只买卖民用铁器,铁锅、砍柴刀、菜刀、锄头、镰刀这些。
“砍柴刀多少钱?几天一把?”霍宝问颠颠手中砍柴刀,问道。
这砍柴刀长一尺八,厚背,与雁翎刀的分量差不多,一斤半到二斤中间。
“一百五十文,定金五十文,两日人工可得。”
霍宝点点头,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先定二十把,最快多少时日可得?”
那铁匠憨笑两声,接了银子:“不是什么精细活儿,我那两个儿子都能上手,要是晚上多干会儿,一日两把,快则十日可得,就是太熬人了!”
霍宝点点头,又递了一两银子过去:“要是十日得,这一两银子就是给师傅们补宵夜的;要是半月得,这一两银子就是预付的定金……至于下回要的是镰刀、还是锄头,等我回去问了我爹再说。”
铁匠神色讪讪。
这是想要借着快交货将价格提起来,没想到霍宝不当这个冤大头。宁愿这一两银子做赏钱,也没有直接加到工费上。
霍宝转身出了铁匠铺。
他倒不是吝啬那一两银子,而是不愿横生枝节。
二十把砍柴刀,数量不小,也只是砍柴刀罢了。
要是被铁匠拿捏住,倒显得他行事鬼祟,见不得光似的。
只是来这铁匠铺,也算让霍宝拓展了思路。
原本他想要贩卖生铁,可实际上就算卖出花来,生铁的利润也有限。
如果卖的不是生铁?
卖的是武器,那利润就要翻番。
只是兵器工匠都是官府在册的,还得想法子找到合适的。
从铁匠铺出来,霍宝又去了成善坊。
这里,是贾家老宅所在。
坊口,有两家茶楼,霍宝就进了人多的那家,上了二楼,在靠窗的位置坐了。
茶客都是附近闲人,扯着闲篇。
“那位老爷又想出花样捞钱了!”
“什么花样?这月就收了好几回银子了,生辰也提前办了,还有什么花样?”
“要给老娘过大寿!”
“咦?不是说之前丁内艰上起复,怎么又给老娘过寿了?”
“给自己找个十八的继母,要过寿的就是这位太恭人了。”
“啧啧!还真是新鲜!”
霍宝吃了两口茶,也觉得这事新鲜。
这知府刮地皮这么肆无忌惮?是他疯了,还是他背后的人疯了?
这简直是要捞一笔就走的架势,这一任可是三年,如今不到三月就这么多故事。
一地知府,在百姓眼中是天大人物,可上头管着的人还多。
没有靠山,哪里会有这么大胆?
以修缮城墙为名敛财四十万两,以增强治安为名敛财五万两……
霍宝怦然心动。
“贾太太开始相看……这贾家又不消停了……”
“贾家几位大爷不是都娶亲?这是找孙媳妇?”
“什么孙媳妇,给贾大爷找填房……”
“大奶奶还没死呢,就开始寻人?甄家能让?”
“上门闹了一场,又顶什么用?那甄氏病了几个月,如今只熬着,总要死的。”
“那也不能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寻填房,恁无情。”
“不是说兄弟俩除族了?怎么贾太太还管?”
“有贾老爷这亲爹在,乐意为儿子操心呗!”
“呸!亲老子?嫌儿子名声没烂透,比后爹下手还狠哩!”
霍宝摸出一串钱,会了账,下了茶楼。
这边听到的消息,与霍宝之前打听的差不多。
贾家兄弟与家族关系势同水火,无法化解。
就算贾家兄弟想要退一步,他们那继母也不会许。
被家族压制的两继子,与放出去身上挂了武职的两继子,分量天差地别。
要是两兄弟回归家族,那继母与其子孙,就要被压下去了。
贾源明知晓滁州消息,却依旧赠与霍五一车兵器,这就是选择。
史今那里,借口请托看顾堂弟堂妹,东西给了,自己不露面,就是两手准备,倒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