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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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是金陵士绅,即便与太尉府有旧,行事也不好越过宋大人这个金陵父母官。

  更不要说,这织厂的事,还是府尊牵头。

  绕过府尊,就是不逊。

  史老爷行事素来周全,不会这般托大。

  “还是我往知府衙门走一趟!”

  史老爷道:“除了那些布……家里的织厂也暂时腾出来……”

  宋林刚到知府任时,曾见过地方士绅耆老,史老爷也在其中。

  织厂有什么?

  织工与丝绸。

  滁州军的军服总不会用珍贵的丝绸做军需,那这次宋知府折腾一圈,图的应该就是织厂的厂地,与成熟的织工。

  想着停工的损失,素来勤俭持家的史老爷也觉得肉疼。

  只是却知晓,要是这个时候不知趣,那会有更肉疼的等着。

  滁州军如何行事,暂时还看不好。

  府尊这行事手段,他却是看出点儿面头来。

  ……

  从霍宝与宋林说起此事,到六个织厂到手,只用了四日。

  十月二十日,贾三的案子判决当天下午。

  史、甄两家当家史老爷、甄大舅结伴往金陵知府衙门拜见,愿意将名下织厂暂时停业,专供军需。

  史家不用说,是史老爷见微知著。

  甄家这里,却是史老爷派人传了话相邀。

  史老爷为人谨慎,不愿做那出头鸟,加上乐意卖好给贾氏兄弟,才拉了甄家一起行事。

  王家最爱钻营,消息渠道也多。

  等到史老爷、甄大舅往知府衙门递拜帖,王老爷就得了消息。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两家联袂过去与贾三“求情”,还嗤笑两家的虚伪。

  案子开堂之前不露面,案子尘埃落定走个过场,也太糊弄人。

  等到传来详细消息,知晓两家是献织厂的,王老爷差点从榻上跳起来。

  好好的,献什么织厂?

  史家那个老不死可是老狐狸,眼睛最厉,早早就叫儿子暗中投了滁州军。

  甄家则是有钱,可也没有到主动散财的地步。

  织厂是什么?

  那虽不是士绅根基,却也是各家的钱口袋!

  王老爷在地上来回踱步,想到贾三名下那两个织厂。

  宋知府想要作甚?

  这是要为儿孙谋产业?

  可是他只是金陵知府,上头还有个太尉府,还有滁州军诸位将领。

  这般大咧咧索贿、受贿?

  甄、贾两家可都有人在滁州军的!

  王老爷实在琢磨不明白,就不想了。

  他也没有闲着,立时整理衣冠,带了拜帖,前往知府衙门。

  甄大舅不用理会,史老爷却是出了名的明白人,跟着他学,指定错不了。

  等到消息传到贾家时,几位族老还在,琢磨怎么化解父子不快,让贾演兄弟归宗。

  知晓史、甄、王三家家主相继往知府衙门拜会,捐名下织厂助力军需,大家就都坐不住了

  那几家都是金陵数得上的士绅,贾家要是想消弭贾三官司的影响,就该随着这三家行事,也好在府尊面前卖好。

  否则倒像是心存怨愤,特立独行。

  只是宗房两个织厂都转到贾三名下,已经被判决充公了。

  “王氏陪嫁不是有织厂?就用那个!”一族老开腔。

  另一人也道:“是啊,她盗窃夫家产业,合该偿还!”

  要不然怎么办?

  动公中织厂,那就损害众人利益,无法容忍。

  贾老爷点头,没有说反对的话。

  只是直到今日,他才算活明白了。

  之前附和王氏、欺负贾演兄弟的是这些族老;今日理直气壮上门为贾演兄弟鸣不平的也是这些族老。

  狗屁,都是见利忘义的小人!

  贾老爷看明白了,就没耐心再应付这些人,借口往衙门去,端茶送客。

  倒也不是说谎,这知府衙门还得走一遭。

  若是献上一个织厂,能让儿子少受磋磨,贾老爷亦是心甘情愿。

  ……

  等到宋林亲来太尉府,六个织厂已经到手。

  “有织工六千多人,另得史家捐献布匹一万五千匹……”

  正如宋林之前所说,贾家占了大头,三个织厂,史、甄、王三家各一个。

  怪不得贾家是金陵士绅之首,这家底也比另外几家厚实。

  “世人皆轻视女子,却不知女子心中只有小义,行事只凭好恶,更容易捅大篓子!”

  宋林看着霍宝,若有所指。

  霍宝很是无语。

  不就是这两日秀秀担心出征的父亲,霍宝为了分她的心思,拉着她对童军账册?

  此事应该是传到宋林耳中了。

  宋林是正统读书人,崇尚的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自是不赞成秀秀插手军务。

  之前滁州军之前草创时,人手不足,规矩不严,霍宝的童军又像是儿戏。

  如今人手富裕,霍宝麾下兵卒独立成军,规矩也该开始立起来。

  尤其霍宝身份不同,是滁州军少主,秀秀就是未来的主母,更不应开此先河。

  霍宝心中不赞成宋林的看法,却也没有与之辩解。

  归根到底,霍宝如何行事,还轮不得宋林管束。

  能管束霍宝的人有霍五这个亲爹,还有林师爷这个老师,并不包括宋林。

  宋林并不是多言之人,此时借着贾家娶妇不贤的事情提点一句,也是好意。

  霍宝不反驳,不代表旁边的马寨主不反驳。

  宋林说的是“女子”,可是将马驹子都扫进去了,马寨主如何能乐意?

  他皱眉道:“老宋,你这样说,老马可不爱听,得好好与你论道论道!什么女子心中只有小义,容易捅篓子,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男的就只有大义?一肚皮的男盗女娼,不过是有的人遮遮掩掩,像是个人;有的人不遮掩,直接做了小人……”

  宋林神色讪讪,深悔失言。

  在他心中,既不赞成秀秀插手霍宝身边事务,自然对于马驹子领军也有异议。

  只是马驹子又不同,马寨主无子,马驹子是“代父行事”,领的是马寨主麾下兵马。

  在这之前,还是霍五点头,就没有旁人质疑的余地。

  他很是能屈能伸了,连忙躬身道:“是下官失言,六爷勿恼!”

  马寨主也知晓这些酸儒的做派,觉得没意思起来,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晓得你不是诚心的!”

  等到宋林离去,马寨主才轻哼一声,与霍宝道:“到底比林师爷差了一截!”

  林师爷何曾纠结过这些细枝末节。

  按照马寨主看,霍宝行事并无不妥。

  这是未来的小两口,总不能凑到一起没话说。

  这样你帮我,我开解你,才是两小无猜的情分。

  大家乐见其成。

  ……

  转眼,又过去三日。

  十月二十三。

  扬州还没有消息回来。

  镇江已经送了两次捷报,冯和尚一行已经连下两县,集结在镇江城下。

  霍宝等的有些焦躁,牙根子都肿了,却是不敢显露出来。

  太尉府就剩下这几个人,杜老八天真烂漫,是个没主意的,不提醒他,估计也想不起担心来。

  马寨主与秀秀,两人老的老,小的小,只会比霍宝更担忧,这几日厨房一直预备着败火汤。

  实在是扬州变数颇多,六万守军,还不是巢湖之战时那种临时凑数的新丁。

  滁州军即便颇为实力,可此时出征也是仓促。

  ……

  没等扬州消息传回来,徒三带了贺礼到了。

  要是别人的事,徒三派人过来就是,可是马寨主嫁女,到底不同。

  徒三心中,很是念着马寨主的旧情,对这个忘年交的情分不亚于姐夫霍五。

  马寨主嫁女,此等喜事,如何能不来?

  为了亲自参加婚礼,徒三延缓了北上亳州的时间。

  从楚州到金陵,必经滁州。

  徒三来金陵赴宴,总不会是单枪匹马,带了五百亲卫。

  这样过境,自是瞒不过地方。

  早在徒三等人到达金陵一日前,滁州王都尉就叫人快马往金陵送了消息。

  马寨主并无意外,带了杜老八、霍宝在城外相迎。

  他心中忧大于喜,却是丝毫不露,笑着与徒三寒暄。

  很是后悔将女儿的亲事定在这个时候。

  要是扬州之战顺利还罢,要是不顺利,各路贺客登门,城中龙蛇混杂,说不得要生乱。

  ……

  金陵城里,从十月十七开始封城戒严三日,随后就重开城门,如今几日过去市面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森严,恢复了繁华。

  过江的时候,亳州军就已经吃惊一回。

  因为金陵水师都统于大海得了马寨主传令,出动官船,送亳州军众人过江。

  等到城外,看到高大壮阔的城墙,亳州军惊了第二回。

  同这样大的城池相比,不管是亳州、还是楚州都被比成了渣渣。

  等到进城,看着街上安逸的百姓,热闹的叫卖声,大家更是目不暇给。

  就是徒三本人,也深觉震撼,对马寨主问道:“六哥,金陵人口得有小二十万吧?”

  “小二十万?三十万出头……加上城外人口,足有四十万!”

  马寨主带了几分得意道:“除了京城,这天下再没有比金陵更大的城了!”

  徒三点点头,亦是赞成马寨主的说法。

  这样大的城池,如今是姐夫的。

  徒三心情略有些微妙。

  姐夫怎么不在?

  还有邓健、冯和尚等人,都没有露面。

  还有林师爷……

  徒三并没有被慢待的愤怒。

  他与滁州军众将相熟,也知晓姐夫不是那等故意拿捏的人。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缘故。

  郑季随着霍宝,走在后头,已经忍不住嘀咕道:“水大哥没回来参加婚礼?还在陵水县守着?”

  一个小县城,有什么可守的?

  不会是霍家父子忌惮水进与亳州军的关系,故意留他在那头?

  郑季论起来与霍宝也相熟,只是这份相熟却比不过他与水进的兄弟之情。

  霍宝道:“水大哥前几日就回来了,只是又往扬州去了!”

  滁州军打扬州不是秘密,没有什么可遮掩的,反正迟几日天下会尽知。

  “那大后天能赶回来么?”

  郑季追问道。

  要是赶不回来,这次就见不到,下回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

  “差不多吧!”

  霍宝道。

  徒三将郑季与霍宝的对话听个正着,竟是想到一个可能,看着马寨主惊讶出声:“六哥……姐夫他们,这是打扬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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