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大劫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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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城郊几乎没有人声,方圆二三里都是静悄悄的。

  时不时有鬼哭狼嚎般的吼叫从萧山方向遥遥传来,非但没有破坏这份清静,反而使其更显幽深。

  宋承望孤身一人待在宅子里,绕着铸剑池缓缓踱步。

  他得守着铸剑池内沸腾的玄水与旺盛的真火,只有感受到池中扑面而来的暖意,心里才算踏实。

  站定之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沉在池底的剑胚,把满池子的玄水想象成了羊水,期待着飞剑的生命于此诞生。

  “都说飞剑有灵,小家伙,你可听得见我说话?”

  “我为你寻了六年,六年啊,这六年里,我尽己所能寻了二十四味天材地宝,上到天外陨铁,下到星海珊珏,都为你找来了。”

  “听见那吼声没?那是盘踞萧山的邪魔。待你出世,我便求大伯去斩了它,用它的心血为你哺乳。”

  “你啊,合天地珍宝,取山海精华,待到长成了,至少是上品玄兵。”

  “或许,或许你出世时还会引发天地异象?嗨,小家伙,快快长成吧。”

  宋承望一边把玩着两枚灵珠,一边自言自语。

  这时,一道佝偻的身影从院墙处探出,那人弯腰驼背,看似要与自己的影子交融。

  “少爷。”

  仿佛融入阴影的佝偻老人毕恭毕敬地作揖,而后停顿半晌,方才继续说道:“有消息了。”

  “哦!”宋承望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关切并客气地问道:“苗老,莺春在哪儿?”

  苗存忠闷声闷气地回道:“莺春姑娘被剑阁长老追击,为了保全少爷,她以致焚箓与炽火雷自尽,尸骨无存。”

  宅子里更静了,静得渗人。

  良久,宋承望神色凝重地盯着苗存忠,一言不发。

  苗存忠与他对视片刻,继续说道:“童阿七利欲熏心,勾结流匪袭击剑阁,现已伏诛。莺春姑娘已为您斩断所有线索,剑阁绝无可能查到这里。少爷,您的心愿,圆了……老奴,真心为您感到高兴,恭喜。”

  “苗老这是何意?”宋承望神色微动,自他记事起,苗存忠从不曾在他面前自称为奴。

  “少爷,老奴老了,也累了,对您没有什么用处了。”苗存忠躬身行庄严大礼,沉声道,“既无用处,就不该留在府中吃白食了。”

  “苗老,我先前确实说过,你需要好好休息,但我的意思是……”

  不等宋承望把话说完,苗存忠双膝触地,跪拜道:“还请少爷念着老奴这些年的苦劳,允老奴还乡耕田,安度晚年。”

  见他去意已决,宋承望心知无可挽留,于是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

  苗存忠留下一句“老奴告退”,而后融入宅院的阴影,倏然远去,仿佛不曾来过。

  宋承望慢慢地转身,等他面向铸剑池时,脚下叮叮铛铛响成一片。

  两枚价值不菲的灵珠,已被他捏得稀碎。

  他神容惨淡地望着池底剑胚,喃喃问了一声:“值么?”

  为了一口剑胚,落得孑然一身,值么?

  “呜呜——”

  萧山方向传来一声令人心悸的嚎叫,令宋承望收起脸上透出软弱的表情。

  他仍在喃喃自语,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表情愈发狰狞。

  “乱世未平,魔祸四起,天京、邺都、白玉京等地都有大劫将至的传言,在这个魔怪吃人、人也吃人的世界里,唯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方能保全自身。”

  “为了得到更强大的实力,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莺春,你看着,你等着,等到我飞剑炼成,我必定为你报仇!”

  ………………

  剑阁三楼,海棠亭内,一位披着墨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放下茶盏,神色平淡地问:“杀死童阿七的刺客,是宋承望的贴身婢女?”

  “是,秦长老已确认无疑。”严建淳低着头,不敢看那中年男子的脸。

  这位看起来像是读书人的中年男子,正是定武剑阁之主,令狐千珏。

  令狐主事温文尔雅平日里总是带着温煦笑容,此时脸上没了笑意,即使不做出愤怒凶狠的表情,也会令人感到畏惧。

  “老秦怎么样?伤得重么?”

  “伤筋动骨,好在性命无忧,也不影响修为境界。”

  “你呢,伤势如何?”

  “些许皮外伤,没有大碍。”严建淳睁着眼睛说了句瞎话,此刻他两颊枯黄,双唇惨白,整张脸不见血色,一副摇摇欲倒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他只受了些许皮外伤。

  令狐千珏从袖中取出一个半掌大小的羊脂玉瓶,说:“这是青玉断续丹,每日服两粒,用药期间切勿修炼。”

  严建淳犹豫片晌,双手接过玉瓶,感激道:“谢主事。”

  “这里没有外人。”令狐千珏摆了摆手。

  “是,谢师父!”严建淳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收好珍贵丹药。

  “嗯,对了,沈鸿养的细犬被宋家婢女杀了,应当补偿。还有,那姜慕白立了大功,应当追赏。这二人,现在身在何处?”

  “宋承望贴身婢女引爆炽火雷后,是定武卫骁骑最先赶到,据领队的总旗官张虎所说,他带队赶到现场时,沈鸿已不见踪影,之后也不知去向。至于姜慕白……炽火雷爆炸时,于二十步之内有强烈冲击,姜慕白受了轻伤,现在家中静养。”

  严建淳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自剑阁遇袭以后,宋承望未曾回返宋府。”

  “飞剑炼成之前,他不会回来。”令狐千珏怜惜地看了眼严建淳,叹道,“这几日,你受委屈了。”

  “是弟子无能。”严建淳单膝跪地,咬牙道,“弟子办事不力,考虑不周,致使剑胚遗失,剑阁子弟伤亡二十余人……弟子罪过深重,请师父责罚!”

  “是我让你带人上山除魔,也是我逗留天京迟迟不归,你又何罪之有?不过,你受了委屈,为师得替你出气才是。”

  谈话时,令狐千珏周身渐渐涌出淡黄色的光晕。

  说到出气二字时,他便化作一道剑光飞出亭子。

  话音未落,剑光已在百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