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白落到门前庭院时,正巧看见吴狄拾起长剑。
从海棠亭到太极圆顶约有三米多高,从圆顶到一楼又有四米高度,接连两次下跳,尽管用翻滚动作卸了力道,可下肢所受的冲击还是让姜慕白停顿了片刻功夫,等他回过劲来,吴狄已带着拼命的架势冲进剑阁大堂。
站起身时,姜慕白的目光最先触及朱享福的尸体,紧接着掠向吴狄的背影,最后落在吴狄的目标身上。
那是个披头散发的青年男子,脚边扔了一杆拴动步枪,手里握着一把转轮手枪,这两件装备使得他与身周刀光剑影显得格格不入。
吴狄一心复仇,全然忘了自己本领不足,他直冲冲地奔向杀害朱大哥的凶手,拼力刺出手中长剑。
可长发男子早有警惕,当即侧身退步,轻易避开剑锋,而后一记鞭腿扫在吴狄腰部。
吴狄失了重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眼看好友就要丧命,姜慕白也来不及多想,立刻拔剑出鞘,踏步向前。
他的动作很快,甚至快过了自身的思考,等到身形闯进了大堂,他才想起那长发男子手里握着一把动动手指就能取人性命的杀器。
出乎意料的是,明知自身可能陷入险境,姜慕白脑中仍是一片清明,了无杂念。
既已出手,再无犹豫,执剑者心中只应有剑,出剑之后,万物皆空。
第一式,剑出无我!
“唰——”
八面汉剑锋芒毕露,眨眼间跨越十步,直指长发男子眉心。
“呔!”长发男子反应迅敏,他在眼角瞥见那一点寒芒时就立刻做出反应,整个上半身向后仰倒,而双腿如钉子般钉在地砖上,纹丝不动。
靠这一招铁板桥躲过剑锋,长发男子身形稳固,可心里却咯噔一下,震得肝胆俱颤。
他看得清楚,这一剑杀意浓重,若不是他躲避及时,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姜慕白一击未能得手,立刻翻腕沉肩,将剑刃直直劈下。
长发男子拧腰侧肩使了个驴打滚,想在躲闪的同时拉开距离,可八面汉剑如影随形,紧跟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追向他的咽喉。
剑招多变,剑势绵绵,长发男子只顾得上躲闪,毫无还手之力,左躲右闪几个回合,他终于抓住机会,用一记鞭腿踢出转圜的空间。
拉开距离之后,长发男子举起持枪的右手,冲着姜慕白狞笑。
姜慕白立在原地,挽了个剑花,也冲着他挤出一丝冰冷笑意。
长发男子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扣下扳机,可预想中的枪声却并未出现。
他稍稍偏移视线,这才发现右手食指竟在第二根指节处被截断,断口处血流如注!
这时,姗姗来迟的疼痛感才从断指处沿着整条手臂涌上脑门。
断指的剧痛只不过让他恍惚了一个刹那,但这一刹那足以分出生死。
“噗”
八面汉剑如蛟龙破冰,轻易刺穿长发男子的外衣与软甲,洞穿他的心脏。
“好……”长发男子张了张嘴,挂在脸上的狞笑还没来得及转变成惊恐,“好快的剑。”
姜慕白没有半句废话,收拢五指将剑柄向右拧转,把他的心脏搅了个稀巴烂。
长剑抽离身体后,长发男子微微晃了两下,訇然倒地。
姜慕白也不顾到处乱喷的鲜血,立马蹲下身子,拾取转轮手枪。
切断枪管要比切断手指容易得多,他之所以多费工夫,就是为了这把杀器。
左轮枪入手,姜慕白却没有摆出射击姿势,此时大堂之内一片混乱,他担心自己贸然开火很可能误杀同事。
再者,二楼还有匪徒,而且很有可能是匪众头目。
这枪里的子弹,可不能浪费在喽啰身上。
“啊——”
吴狄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挣扎着爬起身来,猛地扑了过来,疯狂用长剑劈砍仇人尸体。
见他这幅癫狂模样,姜慕白有心劝慰,却无暇顾及,因为这时有一道身影从楼道处奔了过来。
来者满面疤痕,虎背熊腰,身材健壮犹如铁塔,姜慕白尚未看清他面容,就看见一只吊睛白额的猛虎跃向自己。
“吼——”
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啸声惊心骇神。
姜慕白出于本能想要闪躲,却被这啸声震得浑身发软,竟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锃——”
手中宝兵忽然嗡鸣颤动,姜慕白依稀看到一道模糊剑光刺向白额猛虎,猛虎当头挨了一剑,顿时摇头晃脑,吃痛不已。
不知怎么,他脑袋里冒出一句话来。
八面汉剑长三尺,平直端正辟妖邪!
剑阁设在城中,哪里来的老虎?分明是夺人心神的法术。
万幸,八面汉剑有斩妖辟邪之属性,正好克制这类法术。
呼呼——
看见乒乓球大小的金瓜锤迎面挥来,姜慕白直直向后仰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疤脸壮汉的杀招。
若不是宝兵护主,为他稳住了心神,这一下就该把他的脑袋砸得稀烂。
躲过了这一锤,姜慕白没有趁机反击,而是立刻转身逃命,劫匪头目能够使用法术,至少是秘藏境修为,而他才刚聚炁,根本不是对手。
只是,跑得了么?
若他开了形体秘藏,自己恐怕跑不掉……
想到自己可能在这儿丢了性命,姜慕白恨恨咬牙。
真是倒了血霉!
“小崽子,给爷死!”
“呼呼——”
金瓜锤携着破空声追向姜慕白的后脑勺,眼看他要当场毙命,又有一道剑光疾速飞来,堪堪将他救下。
这回不是模糊的剑影,而是实实在在的宝剑,持剑者是一位身着裋褐、须发皆白的老人。
“好大的胆子。”
老者横眉怒目,手中长剑一荡,虚空中飞出一柄三尺长短、刻有七星的长剑,劈开白额猛虎头上的“王”字。
“半步通玄?”
疤脸壮汉连退几步,瞪圆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他扭过头去喊了声老三,可本该与他一同下楼的三当家却不见踪影。
“饶……”
“命”字还没喊出口,大好头颅已经搬家,咕噜噜地滚到脚下。
就这么死了?
姜慕白惊得瞠目结舌,剩余几名匪徒也都呆若木鸡。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颗遍布疤痕的人头上,却没人注意到有一道佝偻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