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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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吴狄带着些许犹疑往前迈了几步,仰头盯着光秃秃的亭顶看了一会儿,小声嘀咕了几句。

  姜慕白没能听清,于是走近他身侧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剑阁两年多,这还是头回见它没在。”吴狄挠挠后脑勺,耸肩道,“兴许朱大哥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去找他问问。”

  朱大哥全名朱享福,是位在剑阁工作十多年的老前辈,他消息灵通,待人真诚,是个热心肠。

  要说朱大哥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他总喜欢当别人的大哥,按吴狄的说法,跟他相处久了,你会觉得即便是令狐主事,甚至是朱大哥的亲爹,也得管他叫大哥。

  进了剑阁没走几步,吴狄就找见了这位大哥,他坐在兵器架和玻璃展柜旁,嘴里叼着根手卷烟,两手忙得不可开交。

  “朱大哥,早啊。”吴狄露出一张笑脸。

  “早什么,这都晌午了。”朱享福瞪起双眼,半指长的一截烟灰从他嘴边飘落,“来了正好,来,给这口剑做个保养,那个谁,新来的,你看着小吴弄,学着点儿。”

  “朱大哥,他姓姜,您喊他小姜就行。”

  吴狄稳稳当当地接住朱享福扔来的长剑,一边说话,一边拈起用来擦拭剑身的鹿皮,轻轻擦去剑刃沾染的灰尘,接着用棉纱沾了剑油涂抹剑身,而后用特制布料包了块红木在刃面上来回盘擦,最后又给剑身涂上一层防锈油,双手捧着递还给朱享福。

  朱享福仔细检查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那个,小姜,是吧?养剑可是门学问,你先跟吴狄学点皮毛,等你学会了,我再教你温养宝剑的十大秘法。”

  不等姜慕白回应,他就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不用跟我客气,进了剑阁的门,那就是一家人。”

  说完,他睁圆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姜慕白,像是在期待什么。

  姜慕白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笑道:“谢谢朱大哥。”

  一声“朱大哥”让朱享福乐得眉开眼笑,他摆了摆手,正要以大哥身份发号指令,吴狄抢先出声问道:“朱大哥,刚才我进门的时候,没看见海棠亭顶上的紫璃啊?”

  “哦,今早我过来的时候也纳闷呢,听说是昨晚飞走了。”朱享福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说道,“知道么,昨晚出事儿了,大事!”

  姜慕白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翻起浪头。

  之前他没来得及多想,现在想想,昨晚肯定不只有他和魏莱目睹了天降飞星的异象。

  紫璃子剑离开剑阁,多半也与此事有关。

  “啊?大事?什么事?”吴狄眨眨眼,眼神里有些怀疑,在他看来,今天与昨天前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朱享福扔了烟头,说,“反正,昨晚子时,镇守各地剑阁的紫璃全都往西边去了,楚先生上一次出手是兖州龙门会战,龙门大捷都十多年喽,十多年来头一回有这个阵仗,你说,是不是出大事了?”

  “能让楚先生亲自出手,肯定是大事!”吴狄兴奋地搓起了手,“朱大哥,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朱享福昂起下巴,不无得意地回道:“令狐主事跟我说的嘛,等他回来,我再问问他。”

  “回来?他不在么?”

  “嗯,一大早接了总阁打来的电话,匆匆忙忙飞去车站,先坐列车到邺都,再乘飞艇去天京,也没跟我说是什么事情,就让我这两天看着剑阁,别出乱子。”

  “去车站?怎么不干脆飞去天京呢?”吴狄问。

  朱享福嗤笑一声,说:“定武离天京两千多里,令狐主事只是九品通玄,至多飞个百八十里的路程就得停下歇息,你以为是洞虚境大能,瞬息之间横跨千里啊?”

  “喔!”

  吴狄点点头,想象着令狐主事御剑行空的英姿,既崇拜又羡慕,在他想来,能飞一千里跟能飞一百里也没什么区别,总之是能在天上飞,不像他,只能在地上走。

  “好啦,不说了,你带小姜在阁里熟悉熟悉,晚上去六味居,我请,不来就是不给面子。”

  朱享福站起身,以不容置疑的语气给姜慕白和吴狄的晚餐做了安排,说完,他拍拍胸脯,两手背在身后,一步三晃地走了。

  等他走出二三十步,吴狄冲姜慕白笑了笑,小声说道:“朱大哥就是这个性格,你别在意,我刚来的时候他也这样,其实人挺好的。”

  “嗯,没事。”姜慕白心事重重,哪有功夫在意这些。

  “来吧,我带你转转,算上试剑台、演武场和铸剑池,咱们这剑阁还挺大的,哦对了,先给你说说这些剑。”

  吴狄指着排列整齐的兵器架与玻璃展柜,逐一介绍。

  “这边是长剑,这边是短剑,这边是重剑,这边是阔剑,这边是软剑,最右边那块放的是奇形剑……”

  姜慕白顺着他的手指一路看去,只见各式各样的剑如艺术品一般陈设在兵器架和玻璃柜中,长剑、短剑、阔剑、重剑、软剑、方形剑、蛇形剑、锯齿剑……

  与其说这是间剑铺,倒不如说这是座剑道博物馆。

  “一楼这些都是凡兵,宝兵级佩剑在二楼,走,上去看看……

  “二楼只对贵客开放,看见那面墙壁上的先天八卦图了吧,上边有机关和暗格,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总共八柄上品宝兵,随便卖出去一把,奖金都够咱们吃喝半年。不过,定武城里能买得起上品宝兵的人,屈指可数,真要买也是直接跟令狐主事打招呼,一般没咱们什么事儿。”

  “平时呢,咱们的工作就是在这儿等着客人上门,跟卖衣服有点像,又不太像,说起来还挺复杂的,待一阵子你就知道了。”

  “没人的时候就看书,练剑,每个月月底都有考核,考的都是跟剑有关的内容。”

  “三楼的海棠亭,咱们不能去,先下楼去铸剑池看看吧,跟匠师搞好了关系,时不时能得点铸剑炼剑的边角料,日积月累的也能攒够一口好剑的材料。”

  一通介绍下来,吴狄口干舌燥,舔着嘴唇走回大堂,打算接杯水喝。

  这时,朱享福去而复返,不知为何换了身素服,满面肃穆忧伤,不复先前的悠哉惬意。

  吴狄愣了愣,只觉得他身上那套素服白得晃人眼睛。

  “朱大哥,你这是?”

  “出事了,大事。”

  朱享福很费力地说了句话,额头淌着涔涔细汗,仿佛他要说的每个字都是颗烧红的煤球,能把他的嗓子给烫坏。

  “什么事?”姜慕白忍不住发问,他隐约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楚先生……”

  “楚先生,仙逝了。”

  朱享福颤抖的嗓音好似炸雷,轰隆一下响在耳畔,震得两人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