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白玉琦沦落到,连小米粥都快喝不上了的情况下。
还能指望他清心寡欲视钱财为粪土?他又不是能餐风饮露的真神仙!
但是看着苦泉旁岩壁上,厚厚的一层黑褐色的坚硬物质,白玉琦突然念头一转,回头询问道:“村里缺盐么?”
杨铁牛一愣,不明白小神仙为什么提起盐来,老实点头道:“那自然是极缺的,近年来京师、关中、陇右都闹了盐荒、粮荒,粮盐腾贵,一斗粟须绢一匹,一合盐也须绢一匹……”
“嗯?”
白玉琦听的一愣,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没能换算过来一斗是多少斤。
还好看过不少小说,琢磨了半天回想起来,好像在那本书里看到过,唐代的“一斗”好像是6000毫升。
一斗6000毫升,而粟米的容重是0.82(因为有空隙)。
也就是说一斗粟4920克左右,古代没那么精确,算它5000克好了,一匹绢只能买五公斤粟米?
而绢是什么?各种丝绸的统称!
一匹绢长四丈宽一尺八寸,一丈十尺,唐代一尺=30厘米……卧槽?
那岂不是说,一块长12米,宽54厘米的丝绸,居然只能买五公斤粟米?这么贵?
等会,一合又是多少?
一斗十升、一升十合,一合就是60毫升,而盐的密度是2.165,一合差不多130克。
绞尽脑汁的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白玉琦大吃一惊!
一匹绢只能买二两半盐?这到底是盐太贵,还是丝绸太不值钱?
把自己算糊涂了的白玉琦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用绢来买东西?
呃……好像唐代主要流通的货币是铜钱,金银虽然也是贵重金属,但很少在民间流通。
也就是说,白玉琦就算把苦谷的金银矿挖出来,也不能直接拿出去用,发现金银矿的兴奋顿时像被浇了一瓢水的火炉,凉了!
杨铁牛等人被白玉琦一会亢奋的不行,一会又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搭搭的模样弄的一头雾水。
“对了,一匹绢多少钱来着?”
回过神的白玉琦,快被古代的度量衡弄疯了,干脆直接询问杨铁牛。
“年初时,陛下才初定两税……”
杨铁牛想了想道:“官署定绢一匹,值钱三千两百开元通宝。”
虽然不知道3200枚铜钱一匹绢的价格是多是少,可白玉琦却知道这个价格买二两半盐肯定是贵了。
“其实‘匹绢合盐’只是坊市里的价钱。”
“这几年突厥人年年犯境岁岁叩关,山东那边的商道早就断了。”
见白玉琦在那纠结粮价盐价,杨铁牛想了想又补充道:“盐运不进来,就算有盐也是先供军中,拿着绢到坊市里也买不到盐。”
白玉琦一愣,为什么要从山东那边运盐?本地不产盐么?
随着对这个时代的逐渐了解,白玉琦以往从各种渠道看过的一些有关于这个时代的资讯,也在脑海中慢慢被回忆起来。
想起来古代的时候,因为无法过滤矿盐之中的杂质,内地能够产盐的地方极少产量也极低,根本无法满足需求。
所以古代内地百姓,基本上吃的都是山东那边产的海盐,但即便是海盐也远远不够消耗。
更别说现在通往山东的商道被突厥人截断,山东那边沿海地区盐场的盐运不过来,关中地区就更没盐吃了。
出现拿着一匹价值3200枚开元通宝的丝绸,却买不到二两半盐的情况,自然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人不吃盐就没力气。
为了能对抗突厥人,有盐自然得先供应军队。
人吃马嚼之下消耗巨大,这么一来民间自然就没盐可吃了。
没错,马也是得吃盐的,而且比人的消耗更大,要不跑不快。
而且盐在古代不仅仅只是用来吃的,在畜牧业、医药业、农业、手工业中,都具有巨大的作用。
畜牧业需要盐,是因为牲口吃了盐长得壮、力气大,肉质肥美。
而医药业需要盐,则是为了消毒止血祛瘀化痰……军队里用的金疮药里放盐你敢信?
“那买不到盐?”
白玉琦疑惑道:“你们吃什么?”
“其实坊市有盐无盐,额们这些百姓都吃不起。”
“额们只能攒点山货,换些盐布回来,总好过无盐可吃。”
杨铁牛苦笑道:“久不吃盐,人就没力气,还会害病的。”
白玉琦惊了,盐布又是个什么稀罕玩意?
杨铁牛从怀里掏出一块兽皮,展开之后取出一块乌漆抹黑硬梆梆的薄片。
白玉琦好奇的接过来一看,发现这就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的粗布片,但是上面覆盖了一层深色物质,摸上去很粗糙。
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白玉琦差点没吐了。
也不知道这东西本来就是这个味儿,还是被杨铁牛揣在怀里的时间太长闷馊了,又腥又咸还有一股说出来的怪味儿。
“这是盐商用熬海盐剩下的卤泥,加布煮出来的,虽然比不得大盐,可也有些盐味。”
杨铁牛把那块跟穿了几年没洗的球鞋里面鞋垫子一个味儿的盐布,又用兽皮珍稀的包了起来塞进怀里:“要不是额上山打猎得下力气,连这盐布都舍不得吃的。”
白玉琦明白了,什么卤泥?
不就是晒盐后,先把晒出来的海盐盐粒刮走,然后盐池子底下剩下的那层玩意么?
古代可没水泥来砌晒盐池子,可想而之从晒盐的盐池子底下刮起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了。
“这东西不一样有毒么?”
“跟这岩卤一样,里面含有大量的有毒物质!”
白玉琦指着苦泉旁岩壁上的那层结壳,皱眉道:“吃了要生病的!”
海盐其实不适合食用,在现代都是用作工业盐的。
“额们知道,可卤泥毒小,吃了不会死,没盐吃才会死。”
不料,杨铁牛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这些岩卤虽然有咸味,但不是盐,毒性大,吃了就死。”
虽然他说的平静,可是言辞之中却充满了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的无奈和苦涩,甚至是麻木和认命,让白玉琦不由沉默了下来,身为一个现代人,很难体会到他们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