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儒家一直在变,以荀况妙悟的先贤道理与独特理念,焉得被儒家接纳,孔丘、孟轲所语人初性善,而荀况截然相反,人初性恶。
数百年来,能够在不断发展中包容百家学说的,最为突出的便是儒家、法家,法家之学虽是严刑峻法,但在韩非的文章中,儒家之学也占据相当的分量。
同样,儒家之学中,内涵道家、法家、名家、阴阳家等家之学也不少,孟轲之前,稷下学宫内,道学为主流,百家受益。
如今,荀况这般询问自己,岂不是有些过度解读自己之意!
“玄清子之言,是论我儒家当容纳百家精要之学,补足儒家短缺之处,以此崭新的道理传播诸夏,合阁下所言富国、强兵、抚民、安平之道?”
不愧是儒家当代的名宿宗师,一语而过,便是明悟己身所言之意,身躯挺立在厅堂中,一双苍老明眸仍旧静静看着周清。
对方之言,与自己近来所思颇为相合,数百年来,儒家弟子大多长于智计,短于实践,而法家、墨家、农家的学说恰正好补足儒家这个缺点。
厅堂之内,儒家荀况之音回旋,缭绕于场中诸多儒家弟子的耳边,上首的公都子闻之,略微思忖,头颅微颔,面上轻笑。
“师弟所言甚善!”
轻语之,左右看了一眼,以表认同。
“在玄清看来,儒家的底蕴实乃百家之最,儒家之内,从不缺少富国强兵之法,从不缺少安民抚民之法,缺少的只是一颗心。”
“一颗止于至善的心!”
徐徐从条案后而起,若不是儒家还有些作用,今日,自己也不会在这里和他们多费口舌,诸子百家,直到现在的岁月,许多百家均已消亡甚至传承不显。
唯有儒家的传承越来越广博,越来越浑厚,已然证明其有独到之处,将来一天下大势,法行天下虽妙,但未免太过于刚猛。
天地之道,阴阳相合,须得刚柔并济可长久!
“止于至善!”
“玄清子请明言?”
观一侧玄清子起身,走下厅中,公都子亦是起身,厅内的诸人也是纷纷起身,又听此语,儒家诸人神色又是微动,彼此相看一言。
“知之真切笃实处,既是行。”
“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
“知行工夫,本不可离。知行合一,止于至善!”
“儒家六艺,文武两道,然则,数百年来,似乎在儒家之内还从未出现一位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之人!”
儒家弟子整天埋首于经案上,又能够读出什么东西,将整篇、背诵完毕又有何用,如果不能够解决君王所遇麻烦,一切种种,均是虚妄。
踏步走向厅外,那里骄阳越发之盛,加持小圣贤庄所处的山间幽静之所,天地元气轻灵透彻,湛蓝的虚空无比漂亮。
感受身上阳光的温暖,体表自生紫韵玄光,口中缓缓话语流淌身后,久久回旋在所有的儒家弟子耳边。忽而,周清灵觉微动,将目光看向小圣贤庄的大门入口。
那里似乎有两道颇为熟悉的气息。
“知行合一,止于至善!”
“百家之道,一言以蔽之,玄清子之言却是直中我儒家弱点所在,先前学宫之内,阁下点出我儒家内圣外王之道,如今又出此等大道之论,儒家上下受益良多也。”
“今日听玄清子纵论,公都子心中在无遗憾,十天后,当为吉日,儒家将会有新任掌门接任大典,期时,还望玄清子观礼!”
一言动,厅堂内的诸多儒家弟子为之动容,非有对于天地大道有独特感悟,非有对于儒家之学有极深见解,否则,是断然不可能有这般言论。
知行合一!
数百年来,儒家多侧重于知,行之则少,诸般道理颇多,入世列国诸侯则少,在场诸多儒家弟子中,也就荀况之道涉及多矣。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
畅想着儒家弟子这等风采,更是令在场所有儒家弟子为之心神意动,倘若儒家弟子真的可以做到那一点,如此,百家又有何惧。
那个时候,怕就是儒家不言,也已经是百家之尊,百家之首了,一道道散发炽热目光的双眸碰撞,随后,躬身拱手一礼拜向天宗玄清子。
怪不得,数百年前,祖师都曾问道老子,实在是道家所修大道超凡,看似玄妙莫测,但触及其妙,真的是妙不可言。
“禀掌门,赵国陉城书馆赵飞雪、残剑二人前来拜见。”
观玄清子出厅堂,公都子等人亦是跟着,不过,刚迈出大门,迎面便是一位快步而行的儒家弟子近前,礼仪而下,近身低语。
“陉城书馆的人,让他们去偏厅等候,我稍后就到。”
既是陉城书馆的人,公都子也未敢轻视,赵国之内,儒家之学的传播多依靠书馆,而且书馆的馆主一身修为不亚于自己。
此次,书馆来人,所为者想来是赵震之事,而镇杀赵震之人的主谋也在此处,还真有些不小的麻烦,对着那儒生低语回应着。
呼吸之后,那儒生躬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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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陉城书馆残剑见过公都子前辈!”
身着一袭浅灰色的锦衣儒袍,颇为合体,手持一柄隐现至阳刚猛气息的剑器,眉目俊朗,体态悠长,束发而冠,偏厅之内,见儒家掌门公都子前来,顿时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陉城书馆赵飞雪见过公都子前辈!”
残剑身侧为一白衣女子,洁白的衣裙加身,修长柔顺的长发在一根银簪的梳拢下,披散在肩后,精致的容颜展露,英气隐现其内,持一柄至阴至寒的剑器,近前一礼。
“哈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数年不见,残剑你的修为越发精深了,也不枉赵震对你的器重。至于你,想来应是赵震经常提到、令其头疼的嫡女吧。”
“坐!”
公都子朗朗一笑,对着身前的两位年轻人看了一眼,均露出一丝满意,神情未有异样,目光在残剑的身上凝视些许,又落在飞雪身上。
二人年岁不高,但都已经入了化神层次,残剑不必多说,数年前就是化神层次,其身边的这位女子一身气息倒是像刚破关一般。
一边言语,一边将二人搀扶而起,身后跟着的儒家侍者自动奉上茶水,入座上首条案后,对着站立在偏厅正中的残剑二人语道。
“多谢前辈。”
“先前听小圣贤庄的儒者而言,刚才前辈正在与贵客相见,还出动两道之礼。依据儒家之礼,正门两道迎大夫,莫不是有齐国重臣在此?”
虽是偏厅,但不过地方小些,其余摆设都是一般无二,掌门公都子端坐在上首,陉城书馆残剑、飞雪二人一左一右的入座,身前条案只有茶水倾道,二人礼谢。
数息之后,残剑身躯挺直,周身隐现剑者的锋芒,一礼拜向公都子,话中有些迟疑,将目光看向明亮的偏厅之外,似是能够看穿万物一般。
“非为齐国重臣,而是秦国重臣。”
“那人之名,想来你们也听过,甚至也见过,为了多日前的临淄之事,那人已经亲入琅琊桑海小圣贤庄,儒家注定有此劫。”
迎着下首残剑与飞雪二人的奇异目光,公都子摇摇头,低沉沙哑之音回旋,略有沉重,没有隐瞒什么,于那刚才离去的玄清子而言,想来对方已经感应到了残剑二人。
而残剑二人来此,想必也已经了解临淄所发生的种种,故而,更是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公都子话音沉重,面对死亡,自己终究有些不舍。
“道家天宗玄清子!”
“玄清子!”
公都子一语刚落,刹那间,偏厅之内,便是两道无比锋芒的剑气吞吐,一刚一柔,一阳一阴,下首入座的残剑与飞雪二人均紧紧握着手中长剑,内力涌动,玄光隐现体表,目中怒视凶光。
那人之名,自己二人当然知道。
那人,自己二人也当然见过。
“多日前,赵震、墨家巨子、齐国剑圣曹秋道、卫国照剑斋均陨落在他手上,以你二人现在的实力,纵然有干将莫邪的加持,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剑气浩荡,奔涌于整个偏厅之内,临近的地板与条案都被剑气吞吐侵蚀,端坐在上首的公都子见状,又是轻轻一叹,挥手间,浩然滚动,抚平厅中的一切。
看着此刻仍旧怒目充颜的二人,只得劝解道,自从自己学宫得内圣外王之妙以来,如今复观那天宗玄清子的实力,十有八九已经破入另外一个层次。
悟虚而返!
那可是诸夏间最为顶级的强者了,现今的儒家之内,化神巅峰虽有不少,但破入玄关的却一个都没有,反观道家天宗,已经有两位了。
“前辈,那玄清子既然亲入小圣贤庄,难道说残剑一路走来,所听百家传闻是真的?他真的要逼迫前辈坐化身陨?”
十多个呼吸之后,偏厅内的残剑二人才徐徐止住体表凌厉的剑道玄光,收敛心神,强忍着寻找那玄清子之冲动,一观偏厅凌乱的现状,颇为无礼。
随之,拱手拜向上首公都子,道出一路走来的诸多百家秘闻,说着,两双精光闪烁的明眸尽皆看向儒家公都子,难道于那人,连儒家掌门都奈何不得?连儒家都奈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