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破绽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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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项冠等人介绍的一样,被族弟项襄砸开囚车救出牢笼后,才刚听说西楚军主力败局已定,爱护小命的项大师父子已经出营逃亡,甚至还来不及了解项羽目前的情况,只是确认了刘老三已经带着败兵第一个绕过西楚军大营向南逃命,早就恨刘老三入骨的项庄便不顾几个堂兄弟好意劝阻,马上就领着十几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飞马出营,向刘老三的败兵展开追击,决心要亲手斩杀率先挑起楚汉大战的刘老三,为因此无辜送命的堂弟项睢和项声报仇。

  在这一点上,还真不是项庄冤枉刘老三,假设当年刘老三没有故意污蔑陷害已经改打汉军旗帜的函谷关守军,为了一己之私执意挑起楚汉相争,西楚军也确实找不到名正言顺的借口发起与汉军之间的全面战争,曾经为少帅军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项睢和项声,也用不着无辜死在项康麾下的汉军将士手中。所以追根溯源,在项家兄弟骨肉相残的这个问题上,刘老三确实是无可推卸的罪魁祸首。

  项庄这么做当然是无比的冲动和冒失,全然忘记了刘老三身边仍然还有一部分听从他号令指挥的西楚军士卒,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刘老三当初从南阳带回来的心腹旧部,也是绝对不可能帮着项庄对付刘老三的人,就算刘老三所部现在已经是急惶惶有如惊弓之鸟,士卒体力严重下降,真要是动起手来,照样可以轻松干掉项庄和他的十几个亲兵。

  很可惜,被仇恨彻底冲昏了头脑,项庄还是这么做了,领着十几个亲兵冲出营地后,项庄一行人快马加鞭,一个劲的只是往南疾驰,在遍地死尸、旗帜和重伤员的南下路上寻找刘老三的旗帜所在,红着眼睛只是想亲手砍下刘老三的首级,全然忘记了这么做存在的巨大危险,更忘了自己身上还穿着西楚军军服,随时都有可能被正在追杀西楚军败兵的汉军将士当成敌人误杀。

  也还好,运气暂时站到了项庄的一边,追杀刘老三和丁固两股西楚军败兵的汉军骑兵,已经抢先冲到了最前面,后面的汉军大队才刚尾随着东方密的败兵冲进西楚军大营,还没有来得及发起全面追击,所以汉军步骑追兵之间,便存在了一个巨大的兵力真空区,项庄和他的十几个亲兵,也正好处于这个相对安全的真空区中。

  这个客观因素为项庄等人追击刘老三提供了巨大便利,快马疾驰间,项庄一行人仅仅只是遇到了一些零星的汉军掉队骑兵,不但对他们形成不了威胁,看到他们的人数较多,三三两两的汉军掉队骑兵还主动躲开,不敢上前送死,至于其他的西楚军掉队士卒更不用说,看到项庄等人从后赶来,还纷纷跑到项庄面前请求归队,项庄则根本懒得理会他们,仅仅只是问了一下刘老三的逃亡方向,吩咐了这些掉队士卒找汉军将士投降,然后就继续策马急追,很快就越过了泗水西岸的留县小城。

  还是在快要抵达留县南部的十里铺时,见天色不早,项庄的亲兵队长马劭才壮着胆子大声喊停,项庄疑惑的暂时勒住了战马后,马劭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是不是不要追了?战场太乱,我们又还穿着西楚军衣,如果碰上了汉王的大股军队,能够马上解释清楚还好说,如果汉王的将士杀红了眼着急立功,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就杀,我们岂不是死得太冤了。”

  “还有。”马劭又赶紧补充道:“汉王的骑兵冲在前面,他们如果能追得上刘季匹夫,我们就算跟着追了上去也没用,将军你照样没有亲手斩杀刘季匹夫的希望,他们如果追不上,我们晚出发这么久,当然更不可能追得上。”

  与脾气暴躁的项羽不同,性格稳重的项庄是一个听得进劝的人,不管再怎么冲动也能多少保持一些冷静,再加上又已经一路狂驰了三十多里,被愤怒冲昏了的脑袋也逐渐的冷却了下来,所以听了马劭的规劝之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西楚军的军服,项庄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也罢,听下来休息吧,提前准备好一面白旗,汉王的军队来了,马上就举旗投降,向他们说明我们的身份。”

  项庄的十几个亲兵一听大喜,赶紧随着项庄纷纷下马就地休息,等待汉军追兵上来会合,然后因为人马干渴的缘故,项庄还同意了亲兵们的要求,和他们一起牵马来到了西面远处的泗水河边让战马饮水,捧起水来大口吞饮。

  坏就坏在这一点上,大口大口的喝了一会儿水后,又抄水洗了几把脸,项庄正想回到岸上休息等待,不曾想抬头随意张望间,不远处泗水对岸的一幕画面,却让项庄突然心中一动——在那个位置上的沙滩上,竟然有着许多杂乱的脚印蹄印,似乎有一群人在那里淌水过河,直接渡过了泗水。

  稍微盘算了一下,项庄安排了一个会水的亲兵去那里尝试淌水过河,然后也不出项庄所料,那个位置的泗水果然不深,普通身材的亲兵淌水过河,即便到了河心,河水也不过只是淹到胸膛。见此情景,项庄的心里也马上生出了一个念头,暗道:“刘季那个匹夫,会不会是在这里淌水过了泗水?”

  生出了这个念头后,一件几天前发生的往事突然又跃入了项庄的脑海——那是西楚军主力从胡陵撤退后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当时西楚军主力停下来就地休息,西楚军主要文武纷纷聚集到项羽身边,项羽随口问了一句他在什么地方,刘老三不但马上回答得清清楚楚,还连对周边的地形情况都了如指掌。

  “很有可能是这个匹夫!”项庄得出结论,暗暗说道:“这个位置远离大路,我们的败兵几乎不可能成群结队的逃到这里,而且就算有人来到这里,也未必敢尝试直接淌水渡河。能带着这一群人在这里淌水过河的,绝对是十分熟悉这一带地形水文情况的人,刘季那个匹夫在这一带当了十几年的亭长,身边还有好些沛县本地人,他们的嫌疑最大!”

  考虑到这里,又稍微盘算了一下,项庄赶紧又问起自己的亲兵是否带有干粮时,马劭立即拿出了一包晒干的米饭,项庄见了大喜,忙吩咐道:“把干粮收好,节约着吃,淌水过河,继续往南追。”

  “将军,你怎么又要追了?”马劭苦笑问道。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们不追,恐怕就再没有希望追上刘季那个匹夫了。”项庄回答道:“以那个匹夫的奸诈,如果他侥幸逃到了彭城,很可能是连城都不会进,稍微休息一下补充一点粮草,肯定会马上继续往南跑往南逃,然后不管是我们还是汉王的军队,都几乎再没有任何希望追上他。”

  “但是将军,刘季那个匹夫未必会在泗水西岸啊?”马劭又赶紧说道。

  “没关系。”项庄答道:“如果他真的不在泗水西岸,我们就直接去彭城,到彭城找项先和项甸,让他们帮我们找刘季那个匹夫,项先和项甸历来都听我的话,我的要求他们不会拒绝。”

  见项庄坚持,马劭等亲兵也不敢违拗,赶紧随着项庄牵马而行,淌水渡过了泗水,又向西行进了一段距离,转入留县通往彭城的道路,继续向南追击。——这就是汉军始终没有在泗水东岸找到项庄等人的原因。

  不过还是很可惜,渡过了泗水后,走西岸道路一直追到了天色全黑,期间项庄等人虽然发现了一个被乱兵洗劫一空的亭舍村落,村子里正在哭喊的百姓却谁都不知道究竟是那一名西楚军将领带着败兵抢光了他们的粮食,同时项庄等人也始终没有追上那群败兵大队,不得不在途中停下来露宿休息。

  项庄当然不肯死心,为了争取最后的渺茫希望,也为了尽快返回彭城组织守军搜寻刘老三,第二天的天色才刚微明,项庄一行人便匆匆起身继续南下,尽量以最快速度向南急行,计划着就算追不上刘老三,也要在日落之前赶回彭城。

  或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吧,骑着马一路南下间,接近正午的时候,道路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群数量在四五百人左右的西楚军败兵人群,只是没打旗号,不知道是谁的军队,马劭等项庄亲兵见了大喜,马上就高声叫喊,“等一等!等一等!我们是……。”

  “住口!”关键时刻,项庄突然冷静了下来,喝道:“都给我闭嘴!不要报我的名字!”

  “将军,为什么?”马劭惊讶问道。

  “如果前面是刘季匹夫的军队,报了我的名字,我们就会有危险。”项庄神情无比严肃,说道:“昨天清晨的时候,当着刘季匹夫的面,我曾经劝过大王向汉王求和,大王也当着他的面把我关进了囚车。所以前面如果真是刘季匹夫的队伍,听说是我来了,他肯定会马上知道情况不妙,到时候他如果带着他的人对我们下手,就我们这点人,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马劭等亲兵赶紧都把嘴巴闭上,然而这么做稍微晚了一些,前面的西楚军人群不但已经发现了项庄等人,还分出了一名骑兵主动迎来,明显是准备询问项庄等人的身份。马劭见了大急,忙向项庄说道:“将军,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情急智生,一向不擅长计谋的项庄迅速盘算间,突然想出了一个办法,忙向马劭吩咐道:“你去迎住来人,别让他靠近我,就说你是我季叔……,不不不,那个匹夫现在肯定对我们项家人不敢放心,就说……,就说你是季布的亲兵,保护着季布逃来这里,先骗一骗他们,然后乘机问前面是谁的军队。”

  马劭答应,又问道:“将军,如果真是刘季匹夫的军队,小的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他……。”项庄迅速拿定主意,说道:“你就让他等一等,说季布马上去和他见面会合,以那个匹夫的奸诈油滑,听说是我和有过节的季布来了,肯定会亲自出队过来迎接季布,然后我们就乘机冲上去,把他一矛捅死!杀了这个匹夫,就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马劭答应,赶紧策马迎向那名西楚军骑士,十分顺利的抢在那名西楚军骑士靠近项庄之前把他迎住,然后那名西楚军骑士也马上就问道:“你们是谁的队伍?身份腰牌我看看。”

  什么人带什么样的兵,项庄性格厚道老实,他的亲兵队长马劭也是一路货色,听到那西楚军骑士的要求后,下意识就去摸悬挂在腰间的身份腰牌,可是摸到了腰牌的时候,马劭却突然回过神来,暗道:“我怎么这么傻,亮出腰牌,这个匹夫不是马上就知道我是项庄将军的人了?”

  想到这里,马劭赶紧停止动作,强做笑容说道:“我是季布将军的亲兵,我们季将军就在后面,敢问将军,你是谁的部下?前面给我们带队的将领,是什么人?”

  “你是季布季将军的亲兵?”那西楚军骑士的眼珠子微微一动,马上就注意到了马劭和他的战马身上只有灰土,没有半点血迹,更不见半点破损——这也不奇怪,项庄带来的亲兵全都没有参与战斗,身上自然不会有交战后留下来的鲜血和其他痕迹。

  那西楚军骑士也十分沉得住气,发现不对后不但没有声张,还故做惊讶的问道:“你是季将军的亲兵?季将军就在后面?昨天季将军不是被汉贼包围了吗?你们怎么逃到这里来的?”

  “当然是杀出来的,费了好大劲才杀出来,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马劭随口敷衍,又赶紧问道:“兄弟,你是谁的部下?前面带队的是谁?”

  那西楚军骑士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说道:“我是右司马沛公的部下,前面带队的是沛公本人。”

  难以掩饰狂喜顿时出现在了马劭的脸上,马劭赶紧说道:“兄弟,那麻烦你禀报一下沛公,就说我们季布季将军来了,请他稍微等一下,我们季将军马上就去和他会合。”

  瞟了一眼与自己距离更近的项庄等人,那西楚军骑士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回去禀报沛公。”

  马劭一听大喜,赶紧向那西楚军骑士拱手道谢,那西楚军骑士点点头,这才掉转马头小跑去追刘老三率领的败兵大队,马劭也当然是马上快马跑回项庄的身边,向项庄禀报自己与刘老三部下交涉的情况,项庄听了更是大喜过望,还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长矛,狞笑看向前方,自言自语的说道:“匹夫,想不到居然还真的追上了你,快来迎接和我有过节对你有用的季布吧,项睢,项声,你们稍微等一等,我马上就可以给你们报仇了!”

  项庄当然高兴得太早了,因为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刚刚才和他的亲兵队长马劭交涉的那名刘老三麾下骑士,已经在小跑返回大队的路上,得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结论……

  “假冒的季布亲兵!说是保护着季布杀出重围,身上却不见任何血迹伤口,衣服皮甲也完好无损,还不敢亮出腰牌,假得不能再假!”

  “不过,这个匹夫为什么要假冒是季布的亲兵?如果他真是我们的人的话,没有任何必要假冒啊?还有,这个匹夫假冒季布的亲兵,又为什么要我们稍微等一等季布?另外,我说前面带队的是沛公后,他脸上的高兴和欢喜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难道说,他们是……?”

  想到这个可能,这名西楚军骑士心中顿时一震,还下意识的攥紧了马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