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耀说完,微微叹息。
“你还真想要啊?”沈歌眨了眨眼睛。
“怎么说呢,我不太喜欢乾隆官窑,特别是中后期的风格,但这样的东西,太有特色了。”
“嗯。你也知道急不得,慢慢来吧。你们反正互留联系方式了,要是以后他又想卖了呢?或者万一,你撞大运又遇上一件呢?”
“不想了这个了。你想吃什么?”
“烧鹅!”
“呃太肥腻了吧?晚上也不好消化。”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好吧。”
第二天上午,沈歌过去专家组帮忙,余耀也没再出去逛。临近中午,才持璜来电话了,说了一家海鲜酒楼的地址。
余耀到了才持璜订的房间,福满仓还没来。
才持璜看了看表,“这老头儿很准时,现在还差五分钟,你看吧,四分钟到五分钟之间,他就可能进来。”
果然,福满仓比预定时间早到了不到一分钟。
福满仓已经年过六十,穿了一身灰色带条纹的西装,白衬衣,宝石蓝底色的领带,头发已经全白了,也不富裕,但梳得一丝不苟。
福满仓本名威廉福特,借着汉语音译,自己起了个福满仓的名字,这名字华夏人听着会觉得土,他自己却很满意。
“你好!余先生!噢,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年轻!其实,本来我想到油麻地的茶餐厅吃个菠萝包,可是才先生非要来这家海鲜酒楼,也还好,我也喜欢吃海鲜今天的天气,实在是不错,让我的心情也更加好了”
在才持璜相互介绍之后,福满仓一句话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絮叨了好几句。
余耀忍俊不禁。
这老头儿的汉语不错,虽然略显生硬,但总体来说发音还算标准。
上菜之前,三人只是闲聊,谁也没提鸽血红宝石的事儿。
而等到菜上齐了、服务员出去并关门之后,福满仓却突然笑道,“能不能让你的红宝石在餐前助助兴?”
余耀本就带在身上,而且本来也是得让他看的。
“好的,福先生请。”
福满仓打开宝石盒,并不上手,而是端着盒子变换角度看了一番。
“成色一级棒!超过十克拉!嘉尔德的港岛春拍,又多了一个大大的亮点!”
才持璜点点头,“您是行家,一般的东西,我也不会郑重推荐。而且,我听说,今年你们的春拍,还有一颗蓝宝石很是惊艳,互相辉映啊!”
“蓝宝石?哪有的事情?才,你这是空穴来风了!”
余耀正在抿一口茶水,听了这个词儿,差点儿没呛着,刚还觉得他汉语不错,接着就开始乱用成语了。
才持璜一边笑,一边“不留情面”地指正,“福先生,空穴来风不是这个用法儿。空穴来风的意思是,比喻消息和传闻,是有根据的,并不是毫无根据。”
“噢?”福满仓丝毫不觉得难堪,“但我怎么听很多华夏的朋友都这么用?”
“您想想,穴只有是空的,才能进来风。要是想形容没有根据,得用‘闭穴来风’才对。”
“好像是这样”福满仓晃了晃手指,“那这个错误用法,就是以讹传讹了?”
才持璜咳嗽两声,“这个以讹传讹,也不能这么用。以讹传讹是越传越错,越传越离谱;而大量的人错用‘空穴来风’这个成语,是不明白又有惯性思维导致的好了,咱们不谈这个问题了,既然福先生觉得这颗红宝没问题,那咱们先吃饭,下午再去贵公司鉴定走程序。”
福满仓轻轻摇头,“贵国的成语博大精深,我实在是力有不逮啊!”
“嗯,这次成语用对了。”
才持璜和余耀不由相视一笑。
余耀心道,这老头儿比想象的可有意思多了。
收起鸽血红宝石,三人开始吃饭,福满仓特别爱吃白灼虾,速度还挺快,不过动作还是很优雅的。
吃饭的时候,福满仓也没聊古玩,多是讨论一些华夏的饮食文化。
吃完了饭,才持璜让服务员撤掉席面,换上了茶水。
喝了几口茶之后,福满仓郑重其事对余耀说道,“余先生,才先生说你眼力过人,是华夏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你其中最擅长的是什么,是珠宝玉石吗?”
余耀摆摆手,“我是样样通,样样松。”
“这句话看似谦虚,但意思好像是什么都懂。”福满仓一摊手,“实际上,才先生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我今天特地也带了一件东西来。”
“福先生这是想考考我。”
“不,我才不会那么无聊,是正好这件东西有疑问。”福满仓拿过带来的皮包,拉开,取出了一个锦盒,“这是我无意中淘来的东西,也有两个朋友看过,他们都是高手,但是我们三个,意见却不一致。”
“三个人三个意见?”余耀微感吃惊。
“对。你也能帮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正好也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了。”
福满仓的锦盒里,装的是一只青釉高足杯。杯子的高度和口径都在十厘米左右,造型很大气;撇口,弧腹,高足中空,微微外撇。
通体青釉,如绿冰碧云,润泽通透。杯子口沿釉很薄,微露白胎。
高足杯外无纹饰,口沿内侧稍下,有弦纹一道,杯心则有印花的龙纹。
余耀在细看的时候,才持璜不由问道,“福先生,您说的三个不同意见,都是什么?”
福满仓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而后指了指正在鉴赏的余耀。才持璜笑了笑,“你不了解他,他其实已经看完了,不过为了让你觉得认真,所以拖延些时间罢了。”
余耀苦笑,“这东西,的确不太容易拿得准。如果我没猜错,福先生所说的三个意见,可能包括元代的龙泉窑和明初的龙泉窑。”
说着话,余耀的目光却并未离开高足杯。
“对!那两个高手,就是这两个意见。不过,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余耀算是看完了,转而看向福满仓,“那福先生,是怎么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