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雨皱眉之后微微颔首,“嗯,这好像能说得过去。”
“还望上官你能提供线索!”余耀恳切说道。
上官雨长长呼出一口气,“我刚到美国不久,就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人。他,就是何以濯。”
“何以濯是何上善的后人?原来他的后人在美国!”余耀不由接了一句。
上官雨点点头,“他应该是何上善的儿子,不过这都是他自己说的,我无从考证。我认识何以濯的时候,他已经七十多了。我的父亲嗜好书画,所以我从小有些底子,不谦虚地说,我也有些天赋。这也是何以濯愿意指点我的原因。”
余耀心想,原来上官雨的眼力是这么来的!何上善的儿子何以濯,那眼力必定也不俗!
“不过,我回国之前,他就去世了。”
“啊?他有没有后代?”余耀急切追问。
“你别着急,既然我都要告诉你了,先听我说。还有,你说有渊源,说不定我们以后要互相帮忙。”上官雨压了压手。
余耀便没再说话,点了一支烟细细聆听。
“去年,嘉尔德在纽约的秋拍,有一幅名为的画,拍出了两千多万美元的高价,不知你听说过没有?”上官雨看向余耀。
“西洋画?”
“对。”
“好像没有关注。”
“这幅画的落款,是WW。”
“WW?”
“是的,很搞笑的一个名字翻译的字母简写,也是他自己的翻译,Whattowashwith?何以濯。”上官雨的神色忽而变得落寞唏嘘,“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但是,什么水能够濯我心呢?”
一听WW,余耀好似依稀有点儿印象,但也很模糊。他平时对西洋画确实不太关注。
“他死了已经快十年了。生前,卖得最贵的一幅画作,不过几百美元,没想到,就在这几年,他的作品,接连拍出高价,最高的,就是去年这幅。”
余耀一听,看来这何以濯生前在美国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是个混血儿,母亲是美国人。不过,他的母亲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的父亲,也就是何上善,他说是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罹患癌症去世的。”上官雨继续介绍。
上官雨认识何以濯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古稀老人,关于生平过往,告诉上官雨的也并不多,上官雨说的,也只是他了解的大概。
何以濯二十多岁的时候,何上善去世。在去世后的几年内,何以濯还是衣食无忧的,因为何上善留下了不菲的家产。
可是,后来何以濯迷上了一个女人,竟然被这个女人和同伙,骗走了所有的家产。
“哪有这么容易?家产之中有没有何上善留下的字画?”
这句话,余耀并没有问出来,只是看了看上官雨。
上官雨仿佛读懂了余耀眼神中的意思,“具体过程,他不说,我也不可能知道,不过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家产被骗光,只有两幅字画留了下来。这两幅字画,何以濯在最潦倒的时候,也不肯变卖出手。其中一幅,就是何上善仿的。”
何以濯后半生的日子,基本是在一个小屋里度过的。
不到天亮不入睡,不到下午不起床,作画的时间,基本就是在掌灯的晚上。
很奇怪的是,何以濯明明有深厚的国画底子,创作的作品,却以西洋画为主。
余耀仿佛可以想象,一间小破屋里,凌乱地堆砌着各种绘画工具和材料,斑驳发霉的墙壁,狭窄的床铺,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上官雨认识他,是因为有一次踢球回来,路过何以濯的住处附近,和几个同学兴之所至,又开了脚,却不小心将球踢向了小屋的窗户,玻璃碎裂,球进去了。
其他同学一哄而散,上官雨硬着头皮去道歉。门没锁,推门一看,一个老人躺着床上发高烧,干裂的嘴唇碰撞,发出微弱的声音:“Water······”
上官雨将何以濯送到了医院,并支付了医药费。
此后,上官雨只要有空,便会去这间小屋,还时常会带着食物、饮料、药品······
而何以濯给上官雨的,则是出奇的眼力和画技。
上官雨大学毕业前夕,何以濯溘然长逝。
潦倒的天才,后半生孤独地度过,最后的残暮时光,多出了一个上官雨。
何以濯的作品,生前基本都是贱卖的,他最后给上官雨留下的,只有几幅。还有两幅不是他创作的字画,一幅真迹,一幅仿品。
仿品便是。
另外,还有一张清单。
清单上,有二十多幅华夏古代仿画的名称和特点。这些,就是何上善当年在华夏仿作的。这里面当然包括这幅,其他的,却不知已经流向何处。
这些仿作因为什么而画,又因为什么流出,何以濯没有说,临终前只是叮嘱上官雨,若是遇上,莫要打眼。
剩下的一幅真迹和一幅仿作,何以濯自然也都交待了。
“这幅真迹送给你,算是你我的缘分。”这是何以濯临终前留给上官雨的倒数第三句话。
不过,上官雨并没有说这幅真迹是什么。这个余耀可以理解。
而倒数第二句话是:如果以后有机会,到华夏找到一个叫何以涤的人、或者他的后人,将交给他。
何以涤,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
倒数第一句,也就是最后一句话是:我们的生命太短暂了,而艺术的魅力是永恒的。
说到这里,上官雨暂时停口,他自行拿过余耀的烟盒,默默点了一支烟,“这个何以涤,比何以濯年纪还大,同样是民国年间生人,实在是太难查找了,我一直没有什么线索。”
徐徐吐出一口烟雾,上官雨接着说道,“你说出何上善的时候,我很吃惊。但是,试探之后,你却又不知民国仿的。我思前想后,决定让你看看画,当面深谈。原来,你和我一样,也在找何上善的后人,确切地说,是何以涤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