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运琢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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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说起陈年旧事,还有点儿唏嘘,之后缓了缓才问道,“钟哥没和你一起么?”

  “没有,他眼光高,肯定不肯摊摊逛。”

  “我听说你俩在孟老板那里一起看了件儿斗彩,不知道······”

  老赵停下,主要就是想问这个,结果赶上“蓝戳”徐富贵的事儿,多说了会儿。

  “那东西他要价太高,我买不起,至于钟哥,后头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余耀适可而止地点了一句。

  老赵立即就明白了,“买不起”的意思应该就是价值不高,“好,那有空再聊,你忙着。”

  “回见。”余耀点点头,便来到了老黄身边蹲下。

  “怎么样?”

  “不孬。”老黄笑道。

  “徐老板研究瓷片时间不短了,我看你要想做瓷片挂屏,和他长期合作,互惠互利更好。”

  徐富贵愣了愣,看着余耀,“我们见过?”

  “刚才有个摊主介绍推荐您来着。”余耀实话实说。

  同行是冤家,背地夸的情况还真不多。老赵走的时候,并没有和徐富贵打招呼,想来还应该不熟。

  “这老赵!”徐富贵却笑了笑,“我刚才看见他来着,他这两年生意没起色,脸皮薄,都不过来打招呼了。”

  老黄本来就看得比较满意,余耀这么一说,他动了心,接口道,“徐老板,那咱们找个机会好好谈谈?”

  “行,下午吧,到我店里。”

  两人定了时间,互留了联系方式,老黄和余耀离开了摊子。

  “我说,那个卢记瓷行还去么?”老黄不由问了一句。

  “我得看看是谁把濮杰当肥猪给杀了啊!”余耀道,“这么着,你不愿意麻烦,到时候就说我才是正主儿,你抽身就行。”

  “那倒不用。既然这样,我就不琢磨和他谈买卖的事儿了,敷衍两句,你到时候随机应变吧。”老黄应道。

  这时候,市场里的店铺都还没开。他们走了会儿,便看到了老周和濮杰。

  在一个摊子前,老周和濮杰正一起在看一件矾红彩的大花觚,濮杰拿着,老周在一边来回瞅着。

  余耀上前一看,这矾红彩外带描金,蕉叶回纹加八宝图案,器型端庄,富丽堂皇,这玩意儿要是真的,那定然是皇宫里的物件。

  这种风格,应该是乾隆的款儿。

  果不其然。

  余耀见他俩看得仔细,暂时没有多说,顺眼在这个摊子上瞧了瞧。别说,这摊子上还有些玩意儿,起码有一半是晚清民国的物件,其中又有一半还看真。

  摊主是个方块脸的中年人,有点儿像扑克牌里的老K,面无表情,也不主动招呼人,坐在那里如木雕泥塑,只是眼珠转动,目光来回逡巡着看东西的顾客。

  余耀扫了一会儿,便盯上了一件鳝鱼黄釉的荸荠瓶。

  荸荠瓶,顾名思义,就是形状如荸荠。荸荠又叫马蹄,切出来白生生脆口儿,做狮子头常用。不过,荸荠原样是扁圆带个把儿。这瓶子就像这个形状,但肚子要更圆一些,把儿偏粗更长一些。

  余耀抬手指了指,老K点点头,起了起手,意思是自己拿自己看。

  余耀探身拿了起来,复又蹲在摊儿前细看。

  翻底,是“大清光绪年制”六字双行楷书款儿。

  看了一会儿,余耀有谱儿了,“老板,这胎底上有几块黑漆漆的是什么?我用指甲刮了刮,好像挺难去掉。”

  老K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伙子,你刚才翻底那么溜,手还顺势抹了一把胎底,跟我打什么马虎眼啊!”

  余耀一愣,心说这摊主不说话,精神头儿全攒进眼神里了,这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K见余耀愣了下,继续说道,“这是厂官釉,大运琢器,你真想要,我就给你报个实在价儿。”

  余耀心说,好嘛,好容易又看上一件东西,结果这摊主是个行家,上来就点破了!一听他说厂官釉,说大运琢器,说明他已经研究透了,这东西肯定不能用漏儿价拿了!

  厂官釉,是清代御窑厂根据厂官窑烧造的一类釉色。厂官窑本来是个北方民窑,所烧瓷器的主要釉色是鳝鱼黄、紫金、油绿、茶叶末,总而言之色调都有些沉凝,略显腻感。康熙时官窑开始烧造这几种釉色,清代一直有延续,统称厂官釉。

  这个荸荠瓶呢,是民间的俗称。当时清宫有固定的称呼,叫太极纸槌瓶。

  太极纸槌瓶,是大运琢器中的一种器型。

  所谓大运琢器,是大运瓷器的一种;大运瓷器,分为琢器和圆器;简单来说,琢器主要就是瓶子,圆器主要就是盘碗盅。

  那什么是大运瓷器呢?字面上也能看出点儿来,大批或者说成规模运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早就定好了样式。

  大运瓷器都是清宫内务府明确样式之后,固定下来,瓷都御窑厂不用等批示,每年定量烧制,烧好了直接运到京城的清宫瓷库。

  大运琢器,也就是瓶子类,不像大运圆器中的盘碗盅这些实用瓷,基本都是陈设瓷,为了显示庄重,胎底会涂上黑漆,余耀一开始说的胎底的黑东西,就是黑漆,但这么多年过去,黑漆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许斑块。

  余耀本想着捡漏,借此打个马虎眼,结果被老K一阵见血地点破了。

  大运琢器更值得一提的是,在乾隆皇帝的亲切指导下,内务府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创烧出很多新的品种和样式,并且赋予了新的名号。

  这些名号,大多不太通俗。

  比如这鳝鱼黄釉荸荠瓶,民间这么叫,多形象,一听脑海里就有个印象了:釉色像鳝鱼那种黄,器型像个荸荠。

  但要是按照清宫内务府对这件大运琢器的叫法儿,那得是:厂官釉太极纸槌瓶。这听了之后一头雾水。

  特别是这厂官釉知道的少,还有新手听了之后闹出笑话,从厂官想到厂公,难不成是太监釉?太监釉会是个什么颜色?

  余耀看了看老K,“晚清的东西,我听听您的最低价。”

  “晚清那也是官窑!现在不比以前了。”老K指了指那个矾红彩花觚,“搁以前,买个乾隆官窑,我能送你个光绪的瓶子。现在,你买这个瓶子,我送你那个乾隆花觚!”

  濮杰和老周插耳朵听到了,异口同声,“什么?”

  余耀心想,可不是呗,那花觚是个大新活儿,“老板,可不能这么说,要是真乾隆,你这一摊子东西也不够看!”

  “说什么来着!”老K干脆利索,抬手比量了一下,“你手里的光绪官窑瓶子,少了这个数儿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