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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很成功,但还需要在ICU里呆几天,等状况稳定了以后,再转到普通病房里……”凌然出了手术走廊的大门,就被小凤给挡住了,也是毫不含糊的给做了说明。
左慈典就在跟前站着,也没挡着凌然。
镇卫生院出身的左慈典更讲究看人,从他的角度来说,小凤在做病人家属方面,还是比较符合医生评价中的好病人的,不哭不闹乖乖签字之类的基础做的很完美了,对医院的高开支既能承受也能理解,对病情的进展也有自己的预期……
相比之下,凌然说的比较肯定,也就不算什么了。
左慈典其实挺羡慕凌然,当然,羡慕凌然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听着他能如此笃定的说手术“很”成功,有一瞬间,左慈典还是颇为感慨的。
在当下,敢这么说话的医生,可是越来越少了,而且,越是年轻高学历的医生,越是懂得明哲保身了。
恩,年轻的高学历医生晋升的还快——左慈典想到这里,浑身都不自在。
小凤略微消化了一下刚刚获得的消息,脸上略显欣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懦懦道:“住ICU是没关系的,我现在能看着小戴,就很满足了……”
在批发市场里,也曾与货车司机高声吵架的小凤,此时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又满怀期待的小声道:“那个,凌医生,现在手术成功的话,小戴是不是就能醒过来了?”
“麻醉结束以后,应该有较大概率醒过来的。”凌然又给出了一个相对肯定的答复。
小戴是肝转移以后,才陷入昏迷的,现在顺利完成了肝脏手术,自然就会清醒过来。不过,这么大的手术,麻醉的风险是毫无疑问的,在这方面,凌然虽然有一个完美级的麻醉护理,但也只能稍作干预。
毕竟,真的要论起来,麻醉相关的课题,比单独的某一类外科,可能还要复杂一些,并不是一名外科医生,只掌握了护理技巧,就能玩转的。
小凤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完全的笑容,又问:“那醒过来,是不是就能说话了?”
凌然回答:“正常情况下当然可以。恩,手术也没有触及到病人的发声……”
“咳咳。”左慈典终于还是打断了良好病人和良好医生之间的傻缺对话,道:“凌医生现在能确定的,还是肝胃联合手术的情况,具体到病人的恢复,还得ICU来配合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凤连连点头:”能说话就很好了,我只要再和小戴说几句话,说说话,多说几句,就很满意了。”
说着,小凤的眼泪已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模糊了视野,以至于看着凌然的脸,都是一团光雾似的。
”谢谢凌医生。”小凤的嗓子略有些沙哑的说话。
“有什么情况,你再找管床医生,也可以联系我。”凌然没有越俎代庖,并越过重症监护科,插手小戴的术后恢复的意思。
围手术期的护理对于急诊中心来说,水平肯定是不能与重症监护科相提并论的。
小凤又是再三点头,想说的话很多,却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一只衷心感谢的宝箱,出现在了凌然面前。
对凌然来说,他就算是收到病人家属的明确的暗示了。
凌然点点头,再对旁边的左慈典道:“拿根猪蹄给病人家属,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凌然转身就走。
左慈典愣了一下,将刚刚带来的,准备给凌然吃的大猪蹄饭盒掏出一个来,递给小凤,自失的一笑,道:“我们凌医生从早上做手术到现在,一粒米都没下肚,我给他拿的……你应该也是从早到晚没吃东西吧,先吃个猪蹄垫垫肚子。”
小凤愣愣的接过来。
左慈典有意的自言自语:“不收病人家属礼物的医生,我见的多了,转送病人家属晚饭的,真的就我们凌医生一个了。”
“哦……谢谢,谢谢……”小凤整个人都懵了,如果换一个其他医生的话,她此时甚至要怀疑,对方是否看上了她,以至于费力的讨好。
但是,对凌然这样的医生,小凤绝对是不敢这样想的。
“那个,为什么呀?”小凤不由的问。
左慈典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看看小凤的表情,再看看手里的猪蹄,耸耸肩,道:“医者父母心吧。”
“医者父母心吗?”小凤在医院里呆的久了,其实是不太相信这句话了,可是,手里拿着温热的猪蹄,想到转回ICU里的丈夫,她又无比的愿意相信这句话。
病人需要医者,也需要医者的父母心,病人家属或许更需要。
左慈典快步的追上凌然。
走廊里,到处都是给凌然打招呼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以及动不动就站在两边问好的医生和护士。
左慈典默默的跟在了凌然身后,突然之间,不是很想出声,只是想要跟在凌然身后,安静,平和,骄傲而纯粹。
……
参观室。
小医生们悄无声息的散去了,就像是他们来的时候那样,无人关心,无人询问,无人在乎,无人知晓。
普外大主任有些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剥着一个橘子。
他剥橘子剥的很用心,不仅要剥去皮,还要将上面的白丝都剥去。
霍从军就在旁边坐着,看他剥橘子皮,看他剥白丝。
“给把光线弄量一点。”霍从军等了一会,见普外大主任还没有开腔的意思,干脆就给提供起了剥橘条件。
普外大主任笑一笑,也不吭声,依旧侍弄他的橘子。
几盏落地大台灯,摆到了第一排的前面,将橙红的橘子,照的纤毫毕露。
“我们读书的时候,老师经常让我们剥橘子。”普外大主任自头到尾,自左到右的剥着橘子瓣,像是在处理一块肝脏似的。
霍从军配合的“恩”了一声:“为啥?”
“说是让我们练耐心嘛。一个橘子瓣,要剥的干干净净,不能残留别的任何东西,而且,经常还要求我们戴手套,用镊子剥,一个组一个组的比赛,经常一个下午,就要剥一袋子的橘子。”
“那你们可有口福了。”
普外大主任笑着摇摇头:“老师的小儿子喜欢吃橘子,不喜欢吃上面的白丝。而且,橘子都是老师买的。”
“哦,那你们老师还挺讲道理的。”
“是没错。”普外大主任笑笑,道:“当年一度觉得挺不舒服的,但是剥成习惯了,过一段时间,不让我剥橘子,我还着急。”
“呵……”
“凌然也是个有耐心的医生啊。”普外大主任抬头看看霍从军:“有耐心的医生,才能做好外科手术。”
“是没错。”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耐心,再等你10年了。”普外大主任突然叹了口气,状似关心的笑了笑。
霍从军一愣,他离退休还得小10年的时间,而他如果不退休的话,急诊科里的其他医生,水平再高,也只能聘主任医师,却是做不了科室主任的。
“凌然才二十几岁。”霍从军转头一笑。
“这可是肝胃联合切除术。”普外大主任笑容更甚:“年龄?今天的病人只要活下来,转天就有人敢给他开家医院。”
霍从军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我没别的意思。”普外大主任的声量忽然降了下来,却是指指头上的电视屏幕,道:“你给搞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知道传播范围怎样,但咱们云医长起来的参天大树,可不能给别的医院做大梁。”
“不会的。”霍从军的脸再次涨红,又红又黑,脸皮还发皱,像是颗坏掉的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