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八进四

    随着十六进八的赛事全部结束, 次日八进四的比赛安排表也紧跟着出炉, 按照上下半区的对决规则，秦陌在明天上午的对手是李君如, 肖寒对阵袁曦。

    肖寒对阵袁曦的这场比赛秦陌并不担心，这段时间袁曦进步很大，在高手如云的个人赛能打进八强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袁曦那种宠物爆发猛攻的打法对同样爆发力十足的刺客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肖寒明天的胜算应该有七成以上。

    李君如是八强中唯一的女选手, 这个女生表面平静淡然, 实则冷厉睿智。比起刘鸿直接而帅气的打法，李君如的战术会更有技巧性, 打法也更加的精致细腻，充分发挥了女选手细心的优势。她不会暴力地跟人对拼伤害，而是冷静地保持距离，利用毒攻叠加伤害的消耗战术慢慢地积累优势, 一旦让她把优势累积起来, 后期想要翻盘就会异常困难。不过，秦陌对自己也很有信心。

    秦陌和肖寒开着电脑一边看视频一边讨论, 彼此交流次日比赛的选图和战术安排。

    讨论完时, 秦陌低头看了看手表, 晚上八点半, 时间尚早, 他想了想, 说道：“我想去隔壁房间看看, 不知道林队在不在。”

    肖寒不悦地皱眉：“你对他也太关心了吧？”

    这句话里带着浓浓的醋味，秦陌和林双城关系很好，肖寒一直不太喜欢林双城。

    秦陌解释道：“他是我们在网游里认识的朋友，这次比赛发挥失常，我们不闻不问的话也显得太没义气。以林双城的正常水平，明明可以打进个人赛八强，但是这次，他居然在小组赛阶段连出线都没能做到，你不觉得奇怪吗？”

    事实上肖寒也挺奇怪，昨天十六强名单出炉的时候，他总觉得少了一个人的名字，后来仔细一想，正是剑歌的队长林双城。

    同样是民间自组的队伍，玉楼春晓队长苏程和剑歌队长林双城的实力相差不多，肖寒和苏程交过手，深知这位的水平，没道理苏程进了八强，林双城却连十六强都进不去。

    林双城所在的小组正好是E组，这个小组确实高手如云，有皇朝队长初建新，离火副队长景阳。

    E组景阳单挑实力最强，双刀流刺客的打法相当暴力，他在铜雀俱乐部训练了一年，加上有高人的指导，放在目前的独步联盟绝对是一流水准。林双城在之前的小组赛中1:2输给景阳，输掉的那一局也只有一招差距，可以看出林双城的实力其实和景阳相差并不大，那一局缺了些运气。

    照理说，林双城在输了一场之后应该能赢下初建新，以第二名的成绩出线才对。初队的指挥能力和战术素养毋庸置疑，但毕竟是肉盾型门派，不太擅长单挑，以林双城锋利的近战剑客打法赢下初队还是很有希望的。

    但让很多观众不解的是，林双城在小组赛对上初建新的时候居然0:2输掉，而且输得有些狼狈。

    当时比完赛后林双城就直接回了酒店，秦陌也没机会见到他，如今十六强的比赛全部结束，秦陌正好有了空余时间，打算去看看他。秦陌很疑惑林双城大失水准的原因，他担心这家伙很可能生病了。

    秦陌将心里的想法和肖寒一说，肖寒知道秦陌探望林队只是出于朋友的道义，便赞同地点头：“好吧，那我陪你去。”

    两人一起来到隔壁房间敲门，结果，敲了片刻却没有人应。

    秦陌心头疑云更甚，拿起手机打林双城电话，嘟嘟两声后，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带着沙哑的声音：“秦、秦队……”

    “小宋？”秦陌疑惑道，“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我、我在医院，林队他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宋长东的声音似乎都快要哭出来了，“医生说是感染性休克，小云回家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说的“小云”也就是林双城的徒弟ID“烟消云散”的那位短剑流选手萧云，这次个人赛，萧云也打进了三十二强的小组赛阶段，分在C组，比赛刚开始的两天连输两场，注定跟十六强无缘，他老家正好在北京，可能打完小组赛后回家探望了一下父母，留下宋长东一个人。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双城突然送医院抢救，小宋本是个憨厚的老实人，以前在龙吟也默默无闻不太会说话，大概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肯定被吓坏了，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秦陌安慰道：“你先别急，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来。”

    宋长东告诉了秦陌医院的地址，秦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肖寒只好跟上他：“这么晚了，你真要去医院吗？到底怎么回事？”

    秦陌道：“我也不知道，小宋说林队在重症监护室，听上去挺严重。”

    肖寒愣了愣，他还以为林双城只是小感冒之类的导致发挥失常，没想到居然躺重症监护室去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两人来到酒店门口时，正好遇见苏程和谢长明师兄弟，苏程微笑着道：“这么晚了，两位还要出去吗？”

    秦陌说：“林队送医院抢救，你们知道吗？”

    谢长明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我说他怎么连十六强都没进呢！送医院了？这是怎么回事？”

    肖寒道：“我们也是刚知道。”

    苏程的脸色严肃下来：“我还不知道，那我也去医院看看吧。”

    秦陌拦了辆车，四人一起飞快地赶往医院。

    来到医院时，就见宋长东一个人坐在走廊外面，手里紧紧攥着林双城的手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秦陌快步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问：“小宋，怎么回事？”

    宋长东见到秦陌就像见到亲人，眼眶立刻红了，哽咽着说：“都怪我，昨天上午小组赛打完之后，林队说要吃我做的肉丸子，酒店里没有厨房，我就去外面的餐厅打包了一份肉丸子给他当午饭，林队吃了之后很不舒服，下午的比赛他坚持着打完，回到酒店就开始上吐下泻，昨天半夜突然发高烧，我吓坏了，叫救护车送他去医院，在路上他就昏迷了……送到医院抢救了大半夜，今早总算是抢救过来，但医生说情况不稳定，还要继续观察……”

    宋长东越说越是难过，一份午饭不但葬送了林双城打进十六强甚至是八强、四强的希望，还差点害林双城。

    肖寒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那天他路过走廊的时候确实听林双城说“想吃你做的肉丸”，肖寒还凑过去插话说自己也要吃，其实，林队那句话明显是在开玩笑，但小宋是个实在人，把他的玩笑当了真，大冷天的跑去餐厅给他打包肉丸子，这份心意也足以让人动容。

    只可惜天意弄人，宋长东打包回来的肉丸可能不太干净，现在很多无良商家用过期的食材加工制作食品，林双城这表现明显就是食物中毒。

    秦陌坐到宋长东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太自责，这不全是你的错。”

    苏程冷静地问道：“林队现在情况怎么样？”

    宋长东说：“医生跟我说了很多我也没听懂，好像是血钾、血钠都很低，还影响到心脏，心肌酶也很低……”

    那一堆化验单上严重偏低的数据把宋长东给吓懵了，他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是晴天里走路的人突然被倾盆暴雨淋了个透心凉——要是林双城真的出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脸面去面对队友还有林队的家人，后悔、自责、茫然无措，又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他在医院里呆坐了一天，连饭都没吃。

    秦陌听到这里却说：“化验单在你手里吗？给我看一下。”

    宋长东立刻拿出手机递给他：“我拍照了。”

    秦陌扫了一眼，说道：“按医生的说法，他应该是食物中毒后严重腹泻导致的水电解质紊乱，血钾偏低会引起心肌细胞受损，他平时身体很好，人也年轻，只要抢救回来了，身体肯定能恢复，你别太担心了。”

    周围众人都有些惊讶，尤其是谢长明，立刻直说道：“陌神你还懂医学啊？”

    所谓“久病成医”，秦陌退役的这几年一直跟医院打交道，各种各样的病人都见过，对于化验单上的数据还是大略懂得。

    秦陌平静地说：“我大概懂一些，不如问问主管医生怎么说吧。”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白大衣的年轻女医生从重症监护室走出来，说道：“林双城的家属在吗？”

    宋长东立刻自觉地走上前去：“我在。”

    医生道：“你哥哥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你过来帮一下忙，把他的病床推到隔壁去。”

    昨晚送医院抢救的时候需要签名，林双城的家人远在外地一时也联系不到，宋长东只好硬着头皮签了名，关系写的是兄弟。

    医生说“你哥哥”，秦陌也反应过来小宋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名，怪不得他一整天都愁眉不展，签了名就要承担责任，万一林双城出什么事，他真是难逃罪责。

    一张病床被护士推了出来，宋长东赶忙绕过医生走上前去。

    林双城已经醒来了，面色苍白如纸，看上去还有些虚弱，但对上宋长东布满血丝的眼睛后，他还是微微笑了一下，伸出苍白的手，轻轻拍了拍小宋的手背：“不用自责，不关你的事。”男人的声音虽然沙哑得可怕，目光却很温和，他知道宋长东肯定被吓傻了，还记得失去意识之前，这个少年快要急疯了，反复叫着他的名字，眼眶通红，他恍惚间似乎察觉到有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烫到他的心里去。

    这个憨厚的少年一定内疚坏了吧？红红的眼眶，看着倒是让人心生怜惜。

    宋长东垂着头问道：“林队你好些了吗？”

    林双城道：“嗯。”

    他转动了一下脑袋，看见秦陌、肖寒和苏程、谢长明四人，显然有些意外：“你们怎么在医院？”

    秦陌走上前道：“听小宋说你被送去重症监护室，我们来看看情况。”

    林双城笑：“我这么皮厚的人肯定死不掉，要不然你们岂不是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虽然此时的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可这个笑容，却依旧有着自信而迷人的风采。

    谢长明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你够了，都病成这样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还有心情开玩笑。”

    苏程微笑着说：“你还是少关心比赛的事情，在医院好好休息吧，在双人赛项目开始之前先养好身体。”

    肖寒道：“就是，别贫，你的嘴干得都要裂开，要不要给你来张照片看看？”

    林双城赶忙摆摆手：“不用，我更喜欢看见自己帅气的样子，生病的模样你们看看就好，别给我看。”

    众人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生病了还要保持风度的家伙，真是自恋到了一定境界。

    林双城却将目光转移到宋长东身上，问道：“小宋，你吃过饭了吗？”

    宋长东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今天一直守在医院里，心绪烦乱，一整天都是滴水未进。

    林双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什么都没吃，便说道：“你先去吃饭，我没事了。”

    苏程回头说：“阿明，你去给小宋买些吃的来，我们先把林队送到普通病房去。”

    宋长东忙说：“不用麻烦，我待会儿下楼买就行了……”

    谢长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客气什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吧！”

    苏程很会做事，打法师弟去买吃的，又跟宋长东和秦陌、肖寒两人将林双城送去病房，还主动找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接下来几天病人的饮食也列了清单交给宋长东。

    忙完这些时，已经接近十点，林双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你们明天还有比赛，先回去吧，别影响到休息。”

    秦陌还想多待一会儿，林双城朝他笑了笑，说：“大半夜来医院看我，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苏程道：“记下了以后比赛能不能放水让我们赢？”

    林双城立刻摇头：“那肯定要更加尽力才对得起你们啊！”

    苏程笑：“早知道不来看你了。”

    秦陌站起身道：“那我们先回去吧，你也早点休息。小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们。”

    宋长东感激地道：“谢谢你们。”

    ***

    送走四人后，宋长东才回到病房埋头吃饭，谢长明给他买来了一份豪华套餐，营养丰富，有两荤一素三个菜，还有汤和水果。一整天没吃饭，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很饿才对，但是宋长东并没有什么胃口，明明很好吃的菜却味同嚼蜡。

    他还是特别自责，总觉得是自己害了林双城。

    林双城看着他内疚的表情，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已经很少见到这么诚实的人了，大部分年轻人都被家长惯出了不少毛病，遇到事情很容易推卸责任，少了几分担当。但是，宋长东却不会推卸责任，反而把所有的过错都扛在自己身上。

    林双城说要吃肉丸，明显只是开玩笑。一句玩笑话居然被他当了真，还很执着了跑了三条街才找到卖肉丸子的地方，兴高采烈地打包肉丸子回来给队长吃，明明是这么笨的人，可此刻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林双城却觉得心脏的某个角落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虽然笨了些，但对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好。

    秦陌给了他全新的机会，他一直心怀感激，一有机会就做肉丸真空包装快递去长沙，虽然这做法在很多人看来十分可笑，难道长沙就买不到肉丸吃吗？有必要大老远做好了空运快递？可恰恰是这种笨到极点的做法，却是宋长东最单纯的表达感谢的方式。

    林双城帮他出了一百万违约金，他一直记挂在心里，对林双城更是言听计从，恭敬无比，林双城随便说的一句话对他来说就像是圣旨，哪怕林双城无意说一句咖啡快没了，他也会记在心里，舍弃午休的时间立刻跑去超市买咖啡回来放在林双城的手边。

    又勤快，又老实，又听话，这就是林双城选他当副队的原因——显然这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想到这里，林双城不由微微笑了笑，朝宋长东招招手：“小宋，你过来。”

    宋长东立刻听话地走了过来，一脸担心：“怎么了林队？你不舒服吗？”

    被人关心的感觉很不错，林双城唇角的笑意更深：“这次的事不能全怪你，让你去买肉丸结果把自己吃坏了，是我自作自受才对。”

    宋长东低下头：“我不该买街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林双城打断了他：“好了，已经过去了，我不是没事了吗？”

    看着垂在面前的毛茸茸的脑袋，林双城的手不由得轻轻抚了上去，他的头发果然很柔软，林双城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才将手收回，低声说道：“你今天累了一天，回酒店好好睡一觉吧。”

    宋长东忙说：“那怎么行，我要在医院守着你的。”

    守了一天还不够，这是要继续守夜的意思了？林双城心头微暖，觉得秦陌真是给他送来了一个最珍贵的活宝。

    沉默片刻后，林双城才说：“那你去找护士要一张折叠床，在我旁边睡吧。”

    宋长东听到这话便出去要了张折叠床，在宋长东旁边展开来合衣睡下。

    屋里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