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小河坝上树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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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澈的原意当然不是预测走势,他的意思就一个,对不起,这活我干不了,干了要出事。

    重生以来除了认购证,他本身实际连一张股票都还没买过,在记忆中仅有的那几只神股出来之前,股神个花点点鹌鹑蛋。

    但是胡彪碇不这么认为。

    杨礼昌从认购证和股市上攫取的财富,他大概听说了一部分,有人推测说,最后可能是两三千万。

    这才多久?!

    都说走私佬最赚钱,比起这个股票,还是差得太远。

    杨礼昌以前不会这个,这是他们那拨人都知道的事情,尽管杨家是他们那里的头一份,杨礼昌也很能耐。

    当时招呼打完,门关上,杨礼昌笑着小声跟身边他自家叔叔说了句,“我这回说实话还多亏了外面那个小年轻”。

    声音小到大家都没听到,甚至都没注意到。

    胡彪碇也没听到,但是看到了,跑海的时候风浪里说话也是不容易听到的,胡彪碇海上半生,早年练下一项特技,看一眼口型,就能把话读出来。

    股神这个词是他最近在沙龙听来的,这年头民间到处是“传奇”。当时他就想,点拨杨礼昌赚了几千万的人啊……原来这才是真股神。

    没张扬,这事杨礼昌明显都在藏,傻子才张扬,胡彪碇假装上厕所,花钱从服务员那里弄到了江澈的房间号。

    真心诚意送了两次女人,对方都没要。

    胡彪碇有点光火,他觉得男人不差钱了之后不就这点事,女人不就是嫩的和熟的,单个的或成双的……还要怎样?难不成要骑大洋马?那你倒是说声要什么色的啊!

    不过好歹小股神第二次有回音。

    “我……现在自己手上连一股都没有,给你写了,明天跌死……”

    高中毕业那位姑娘读到这里,胡彪碇觉得自己懂了。话不说死,老道啊,文化人就是喜欢磨叽,胡彪碇想着。

    他这阵子在沙龙和交易所也不是白呆的,“一股都没有”,说明清仓了,“明天跌死”,难怪清仓了。

    …………

    就像郑忻峰看起来不像能当官的人一样,胡彪碇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发财的人。

    可是这几年,以老师身份走上仕途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同样的,文盲莽汉发财的,也不要太多。

    胡彪碇祖祖辈辈是海边人家,靠海生活,他们那一块土话叫“讨海”,其实过得很艰辛,而且危机相伴——常常有人家突然某天就等不到渔船归来。

    讨海人家的孩子胡彪碇有一艘自己的船,不大,靠着他的经验技术、胆量力气,差不多可以维持一家生活。

    日子就这么平淡而辛劳的过了很多年,突然一天,有人出钱请他半夜到停在深海的大船上去接货,一次给的钱,能抵他打渔一个月都不止。

    他去了……

    头几年给人干活,胡彪碇救过人命,也差点丢过命,后来老板要踢他出局的时候,一起的有十三条船选择跟他。

    找人拜了码头,他入行了,又几年后,他有了自己的大船和门路。

    身家几百万,胡彪碇开始试着像一个大老板那样生活,抽雪茄,玩牌,花钱找那些原来肯定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的女人上床,包括骑大洋马,黑的白的,白的看着好看其实糙,黑的才真滑。

    这个过程中胡彪碇遇到最难的事情是学习写自己的名字——这名字他妈的太复杂了,太难了,一点都不好画。

    他想过换个名字,但是有老辈读过书的告诉他,碇就是锚的意思,你是讨海出身、起家的人,这个名字不能丢。

    于是胡彪碇咬牙学会了画自己的名字,然后就不愿意学了。

    这次他带了两百二十万跟来盛海,跟他一样因为杨礼昌才第一次碰这东西的人来了一大拨,都是他们那圈子里有些头脸的人物。

    认购证没买着,只好跟着买股票,胡彪碇如果早结算,其实还是赚了一些钱的,但是,他被挤兑惨了,在这里不比船多,也不比谁狠,比脑子……可是胡彪碇连股票名称都认不到。

    问多了,别人就嫌他烦,商量买股也不带他,他只能按捺自己在旁边硬凑。就今晚,偷狗佬那狗日的还当众嘲笑,说就胡彪碇那脑子,还是趁早把股票都转给他,回去跑船……

    一拨子人,大家实力都差不多,上头又有人压着不让乱,总之打也不能打,胡彪碇已经快气疯了。

    所以,现在买股票对于胡彪碇来说,已经不是单纯钱的事了。

    为什么他一再坚持要江澈给他写两支“最涨”的股,为的就是出了这口恶气,挣个面子——我,胡彪碇,自己选中了“最涨”的股。

    可是股神告诉他,我清仓了,明会天跌死……

    在这个时候,在这种近乎疯狂的形势下,如果换一个人,哪怕是江澈本人,大概都不会信,至少不会深信。

    但是胡彪碇不一样,他从来到盛海开始,买卖的每支股票都是跟旁边听到一个名称就去买或卖的,说个数,让交易所里穿红马甲的交易员帮着买,帮着卖。

    这年头跟他一样的人有很多,菜市场的刘奶奶,捡破烂的老老王,做木匠的张二舅,糊糖饼的马大妮……都一样,买卖股票全凭打听。

    内部消息满天飞,碰两次运气后信口胡说都能换姑娘陪睡的年代。

    同样的,顶着“股神”之类名头,靠几句话左右走势的庄家也不少,这些人其实跟后来电视上的股票专家是一个路数。

    拉高做低,一张嘴能顶百千万资金。

    本就是走险的人,胡彪碇咬咬牙,干了。

    …………

    27号,江澈因为昨天夜里有点难熬,一直睡到中午将近12点,因为没吃早饭肚子饿,匆忙洗漱,换衣服开门。

    “股神,你终于起床了。”

    “一直怕吵着你……对了你的房费,我已经付到下个月了,不成意思。”

    一个皮肤黝黑,短发方脸,沧桑感十足的中年人,看着不常弯下来的腰硬是弯了个僵硬的弧度,在对面房间门里打招呼,一脸的热忱、感激,甚至有点崇拜的感觉。

    这个房间还是今天有人被套死了住不起,退房换地儿,胡彪碇特意开的,他自己不住,怕暴露。

    “你是?”

    “我叫胡彪碇,就是昨晚那个……”

    跟着,听完胡彪碇的描述,江澈也懵了,原来他睡这一上午,出了这么大事。

    胡彪碇继续眉飞色舞道:

    “听了你的指点,我一早开市就用比别人低丁点的价格全部挂出去卖了,偷狗佬那狗日的还挤兑我,说我傻……”

    “结果一上午下来,整个交易所我们那块,只有我一个人是吹着口哨出来的。”

    “这一上午,我啥都没干,就吹着口哨围着他们转。”

    “好几个都流汗了,满头大汗啊,我还特意出去给他们买了好几方手帕。”

    “劝他们,还是回去跑船吧,就他们那脑子,这活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