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奈斯盖挠着本就没有几根头发的脑勺，对眼前这个大人物给了这么高的赞誉而惶恐，不过更多是不解。
他含糊的道“我们也没做什么啊，就是一帮贱民为了挣口吃的，团结在一起而已。”
“我们的确在跟赤联做生意，我们完成任务，找他们领报酬，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来惩罚我们”
半身人戈米斯把指关节捏得啪啪响“什么可持续性发展，意思是不听你的，我们不仅没了发展还持续不了，只能等死么”
说话的时候，用战舰蒙皮搭的薄薄墙面之后，浑浊呼吸声、低低嘟囔声、杂乱碰撞声响成一片。中年男人也就是洛希弗斯，要很辛苦才能装出没听见，更不知道对方在墙后藏了一队人的样子。
他努力的缓和气氛“不要害怕，我是代表商业神殿而来，跟帝国没关系，更不关心你们跟教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戈米斯龇牙道“害怕就因为您是位传奇您该知道现在只要有一个装备了魔导武装和魔导枪的小队，害怕的应该是传奇。”
“三天前秩序教廷派了个大审判官过来，也是个传奇，还带了一个中队的圣教军。结果呢，他们从战旗到内裤都被我们剥得精光，那个传奇不是跑得快，尿布也要被扒下来”
洛希弗斯笑意更深“放心，教廷没有精力再追究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帝国和赤联也一样，只有我代表商业神殿来了。”
奈斯盖依旧一脸茫然的样子“我们也就是东拼西凑的搞了几个冒险家昂莱的随身助手，做一些最低级的任务，换点粮食之类的物资而已，真不明白有什么能入您的眼。”
敏锐的捕捉到地精眼中瞬闪即逝的精光，洛希弗斯暗暗冷笑，这个小地精，还在装傻充愣呢。
原本的帝国监狱，现在的断舰城，面上看就是三四万犯人和秩序教廷预备的平民祭品临时凑在一起的，其实是这两个小矮子在背后暗中统治。
自从底细被赤联的正义魔女奇丽揭穿后，洛希弗斯就不敢再依赖原有的情报网络了。所以他来之前，不是很清楚两人的具体分工，现在一番交谈，心里已经有底。
至于他为什么亲自跑到这里来，原因还跟那位暗月女士有关。
暗月女士与商业女神通过某种途径交流过，应该是没有什么结果。然后向他发送了传讯，希望他能推动商业女神加入救世白金联盟，还专门提醒他，注意赤联正在搞的冒险家昂莱，说其中大有商机。
那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当时洛希弗斯正为自己付出了不少精力才泡上，却被商业女神献祭掉的圣女金妮而伤心。
有回报的牺牲叫投资，没回报的牺牲叫打水漂，洛希弗斯很消沉。
他的任务是督促各地商业神殿清仓搬迁，准备躲进秩序教廷建造的避难所里，等待秩序女神重启世界。对天性讲求进取的他来说，那意味着未来数个纪元遁入黑暗，等待未知的黎明。
不过要他违背商业女神的神意，做与女神立场相悖的事情，他还没大胆到那个地步。
暗月女士的话让他霍然开朗“想想律法圣女在干什么律法之神为什么沉默，秩序女神为什么没有责罚”
“现在凡人的一切作为都不被神祇直接追究了”
“你的女神何尝不希望自己被凡人金袍加身呢难道要祂主动背叛秩序女神吗，这种事情就该你这样的忠心奴才主动跳出来替主子分忧啊”
虽然这位女神的语气很让人不爽，但的确是这个道理
律法圣女娜玛宣称秉持纯粹神意，将不支持任何一方，但实际上她带着律法神殿的人手出奔，让秩序教廷的审判庭中枢轰然瓦解，客观上摧毁了教廷对内部异见势力的控制力。
律法之神龙尔德只是发布了娜玛的作为并非祂指使的神谕，连圣女资格都没有剥夺。秩序女神对此也毫无表示，不就是因为娜玛的确是在践行纯粹的律法神意吗
暗月女士的意思很清楚，商业女神被天堂山白金盟约束缚住了，你作为祂的代言者，就该替祂伸张纯粹的商业神意。
洛希弗斯下定决心，花了几天时间研究冒险家昂莱，果然从中发现了巨大的商机。
所谓“商机”，并不是赚钱的机会，而是让他的主子商业女神一飞冲天的机会。
在若干个有价值的关注对象里，他挑中了唐古斯断舰城。
东费恩正一片混乱，价值更高，影响更大的对象，正被教廷、帝国以及赤联各方牢牢盯着。比如自由贸易城市普雷尔城，原本是商业神殿的圣地，现在正被哈德朗王国极力笼络，亲赤联势力也在全力争取，他要动什么手脚，很容易引起赤联的激烈反应。
断舰城不一样，不过是几万卑贱囚犯和平民在荒野中抱团求生，绝大多数都没有超凡力量，在荒野中抱团求生，跟哪边的关系都说不上紧密。
当然还有其他目标，不过这里是洛希弗斯的第一个试点对象。
至于价值，几万凡人根本说不上什么价值，但这两个不，应该就是这个叫奈斯盖的小地精，让洛希弗斯看到了巨大的价值。
他控制了冒险家昂莱的十多个账号，动用成百上千人为一个账号劳动。而且不是做那种有挑战性有难度的战斗任务，而是调查、收集、支援辅助之类的任务。在遗忘森林、诺顿和唐古斯三地交界的地方，垄断了所有这类任务。
挣到的“虚空点数”，除了少数用来购置必要的武器装备，其他的全都兑换了粮食之类的基础生活物资，因为那很便宜。再通过各种渠道，把这些物资转手卖到冒险家昂莱还没有覆盖的城镇乡村。
从表面上看，这样的事情似乎无足轻重。谁让粮食在这个世界不值钱，而赤联的兑换清单里，粮食不仅质量更好，一点虚空点数兑换一百公斤的价格低得近乎白送呢。
对赤联来说，借冒险家昂莱倒卖粮食这种事情，也实在不值一提，以赤联的立场，他们巴不得自己的粮食能输送到世界的各个角落，让更多凡人存活下去。
可洛希弗斯敢肯定，赤联之所以还没找小地精的麻烦，不是因为上述原因，所以装作没看见，而是他们的确没看见。
赤联的冒险家昂莱，摊子铺得太大了。他们全靠军队维持昂莱的运营，而他们军队的主力，还分散在瓦伦丁上空、新大陆和空海之上。
他们只是勉强维持着以任务为核心的监视体系，而任务之下的东西，还没办法无所不知，无所不至以及无所不支。
“要把现实世界改造成游戏世界，还真是异想天开啊。”
多少接触过这类信息的洛希弗斯，对赤联搞得这项事业满心感慨。
“不过嘛，就像直钩钓鱼一样，放下来的鱼饵还真是肥美啊。”
这恰好是他的不，是他的女神的机会。
小地精干的事情，至少有三个地方严重损害了冒险家昂莱的规则，或者利用了目前的漏洞。
一个自然是若干人对应一个账号，按昂莱的规则，从人到账号再到任务应该是绑定的。可漏洞在于，拥有账号的人号称自己拉来了朋友帮忙，这是昂莱官方无法阻止和禁止的。
另一个则是“包场”，各个账号虽然没有明面上的组织，但实际都在小地精的控制下。他们步伐一致，将其他冒险者挤出这片区域的这类任务，实现了垄断，这对昂莱的影响不言而喻。
第三点是昂莱的最大漏洞，拥有账号者应该是自由的。如果不是自由的而是受制于昂莱之外的人，那么昂莱不是被外部势力吸血，就是被肆意破坏。
小地精是怎么做到这三件事情的呢
洛希弗斯在半身人那感应到了一丝暴戾阴冷的力量痕迹，看来这个半身人就是小地精做到这一切的武力保障，不得不说，这两个凑在一起，还真是绝配。
洛希弗斯讲出了这三点，看着两个脸色渐渐变坏的小矮子，给出了有力的一击“看，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你们对昂莱的破坏，赤联要反应过来，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半身人冷哼道“我们不是没跟赤联动过手，当初他们从天而降，把我们当成教廷的人打，我们靠着团结一心，还不是把他们打退了”
那是赤联不愿意杀戮你们这些渣渣而已
洛希弗斯心中嘀咕着，略过这点，再道“就算赤联继续容忍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过。等那些拥有账号的人，还有跟赤联服务站接触的人，知道了能靠自己挣到更多的报酬，知道了如果自己是自由的，可以过得更好，他们还愿意听从你们的命令吗”
两个小矮子的脸色急速阴沉下来，这是他们已经面临的挑战。
洛希弗斯说“你们或许可以靠武力镇压下来，但这更触犯了赤联的禁忌。他们可以容忍你们当老鼠，但绝不容忍你们利用他们的物资，直接奴役其他的人，对他们的事业来说，这是非常损害形象的。”
半身人戈米斯咬着牙说“那就让他们来打啊看看他们到底敢做到哪一步”
地精奈斯盖止住戈米斯，问洛希弗斯“所以，大人您的建议是什么呢”
洛希弗斯换上最初面对他的笑容“奈斯盖先生，您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人心甘情愿的接受别人的控制吗”
奈斯盖扬起那几乎能数清楚根数的眉毛，也开心的笑了“那当然是金币不，金蒲耳啊。”
笑容加深，地精继续问“不过我们又要付出什么呢信仰甚至灵魂吗这个很难办到啊，我其实什么都不信的。”
洛希弗斯摇头“不不，我不是魔鬼，不需要你们的灵魂，只需要你们做的事情，是在散播金蒲耳的神圣光辉就行了。”
小地精点头“其实我早就有计划啊，给断舰城的人贷款，让他们有武装自己，加入到昂莱的资本。”
“同时我还想在断舰城建造房屋，把这里建设成漂亮的城市，让人们用很少的钱就能买到房子，再靠若干年的劳动还清剩下的钱。”
“我有很多计划呢，包括把各类货物的交易放在一个平台上，通过人们对不同时间的需要，设定不同的价码，然后相互之间进行交易。”
“我还想过把一项事业分解成很多份，比现在的合伙制份额更多，哪怕一个普通的平民也能参与一份，这样把金浦耳和银艾尔汇聚起来，就是非常大一笔财富。”
“你看我们这里，四万人哪怕每人贡献一个铜子，也是好几百个银艾尔。”
“根据我的计算，只要金蒲耳的流动维持在必要的速率上，只靠流动产生的手续费和利息，就能不断成长，我的计划就能成功。”
“这是一项伟大的试验，虽然只是金蒲耳的试验，但我会证明命运术之类的真理，在金浦耳这种东西上也是有效的。”
小地精又叹气“赤联搞的冒险家昂莱真是太浪费了，有这样方便的传讯网络，这么快速的运输途径，还有可以把一件事情计算得非常精细的系统，，用来运行金钱的流动，那会创造出多大的奇迹啊。”
别说半身人戈米斯，就连洛希弗斯，都听得两眼发光。
小地精又苦笑着摇头“我也是想多了啊，世界都快要毁灭了呢，还是先拯救世界吧。”
“我带着戈米斯和大家，占冒险家昂莱的便宜，其实也不是为了自己，就是想看看我们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能做出多大的事业。”
“大人您说得对，我们现在正面临很大的难处，如果能有一大笔金蒲耳的话，您会看到奇迹的。”
洛希弗斯先用意念确认了下一处行程，就是遗忘森林西面的囚笼堡，然后深深吐了口长气，摇头对奈斯盖说“不，奈斯盖先生，你本人就是奇迹。为了让你的智慧化作吾主的光辉，我愿意做出力所能及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