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四 圣徒还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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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希娅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贝希米亚伯爵领地,紧靠城堡的小镇外,一片库房般的规整建筑拔地而起,无数人来来往往,正忙得热火朝天。

  不远处的山坡上,穿着华贵法袍的美丽妇人和身着麻袍的少年打量着这番景象。

  美丽的女魔法师正是罗文娜,而看起来像是苦修士,腰间又挂着贵族仪剑的少年自然是李奇。不过以李奇高过罗文娜半个头,胸肩也变得厚实宽广的身材,十八岁的他,已经算是青年了。

  罗文娜还在抒发感慨:“特蕾希娅废除了忠诚神廷在地方上的特权,收缴了教会的土地和产业,不允许教会再收圣水税,卖神恩券赎罪券那种东西。新的忠诚神盟比神廷松散得多,也廉洁得多。在哈德朗、唐古斯、萨其顿这些国家里,她已经是人人崇仰的英明王者。”

  “就连来自风暴群岛的魔法师们,也都在称颂她。她驱散了压制在魔法师身上的无形禁锢,给正想大展身手的魔导工坊提供了非常宽松的发展环境。”

  她的话头骤然转到李奇身上:“艾兰尼斯事件现在也传得费恩人人皆知了,以前大家私底下还叫她血冠女王,现在都改口叫曙光女王,认为她是曙光女神的化身。李奇,你的功劳可不小啊。”

  “我只不过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工作”,李奇很谦虚,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自己发动的宣传攻势会有如此的收效。

  现在是七月中旬,距离他拉上欧萝拉和艾妲,紧急折腾出这部幻剧不过大半个月。通过新规格的记录晶片,以及罗文娜加班加点弄出来的幻景书、卷轴,向费恩各地传播,也只是十来天的时间,但成效已经显著得远远超出了大家的预期。

  连特蕾希娅本人都通过侍从,向李奇传达了不希望再“过度炒作”艾兰尼斯事件的意思。用欧萝拉的话说,这股骤然压上身的美名之潮,即便是特蕾希娅,也有些惶恐不安了。

  李奇觉得,这种现象就跟地球世界的人类第一次大规模使用抗生素一样,在培养出耐药性之前,效果自然无比惊人。

  “对特蕾希娅的事业来说,你或许只做了点小事,可对我们魔导工坊来说,你做的事情却是意义非凡哦。”

  罗文娜的语气完全没有传奇应该有的矜持:“以前我从没想过,把魔导器具做得尽量便宜,反而能获得更多收益,而且还源源不断的开拓出新的市场。李奇,这种颠覆性的思路,你是怎么想到的?”

  “这是吾主的神启”,李奇一如既往的真诚:“作为吾主的神职者,践行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教义,道路就是为人民服务。只要一心为凡人带去便利,自然会获得丰厚的回报。”

  “为人民服务……”

  罗文娜点点头,隐有感悟。

  更深层次的神意她当然不懂,但她知道,当她把幻景书的成本做到两个金蒲耳以下,幻景卷轴的成本做到每米五个金蒲耳以下时,她收到的订单已经以十万计数,而这仅仅只是起点。随着这个“视觉魔导产业”的不断普及,市场必将呈现爆发式的增长,极限在哪里,已经不是她能估算得出的了。

  这个产业不仅仅只是“幻景机”,当她改进了法师之眼后,新的“摄像机”也成了拍摄幻景的标配工具。相应的产品设计、运作方式,必将成为未来摄影行业的技术标准。

  魔化蛛丝纸是另一个意外之喜,她发现这种纸用来做低级法术的魔法卷轴基材也非常合适。跟那些动辄几个金蒲耳的基材相比,几个银便士的成本足以血洗传统的魔法卷轴产业。

  记录晶片的前景更比幻景机广阔,这东西将作为记录包括幻景在内各种信息的通用载体。别看每片空白晶片的出货价只有两三个银便士,现阶段的需求量就以上百万记了,未来会是什么规模,数字大得她头皮发麻。

  为了应对雪花般洒下的订单,罗文娜终于抛开了魔导工坊的传统,开始大规模扩充产能。山坡下建起来的座座“库房”,就是罗文娜工坊的新车间。

  李奇在这方面提供了无私的帮助,他将流水线生产的理念和技术毫无保留的转让给了罗文娜,再有已经很熟悉这一套的赫里扎尔帮忙,才让罗文娜有接下这些订单的底气。

  不过这还不够,风暴群岛上的顶级工坊如果关注到这样的趋势,大举杀入的话,罗文娜觉得自己根本抵挡不住。

  罗文娜无比庆幸,自己并没忘记李奇的叮嘱,播放幻景的法阵以及晶片的信息记录原理,不仅要有独特的技术,还必须有加密手段。

  播放幻景的法阵原理很简单,很容易被抄袭仿造。在黄金家族被推翻后,法师联合会的魔导技术专利还有多牢靠,罗文娜可不敢抱有太大信心。

  就算她有李奇指点,拥有先进的流水线生产工艺,成本可以做到很低。可流水线这种东西,也是一看就明白。

  有了加密手段也不是绝对以及永远就能杜绝抄袭仿造,但在这个市场腾飞的关键阶段,能维持一段时间,确保自己成长到足够规模,在竞争中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了。

  不过……

  即便是这样的目标,光靠一己之力还是很难办到啊,工坊的扩充速度还是太慢了。

  “如果本钱不够的话,可以找提米贷款。”

  感觉到她的顾虑,李奇尽心的帮着出主意:“她已经给米尔德恩工坊提供了二十万金蒲耳的贷款,年利只有三成。我这边是穷鬼,能掺和一下就是极限了。”

  整个产业里,李奇只做罗文娜工坊的原料供应商,比如蛛丝。

  李奇还对她弄出来的摄像机很感兴趣,要了包括法术模型在内的所有技术,建了个玛济斯工坊做摄像机。跟她约定好了,不做面对民用的产品,只做特定用户的高端产品。

  “这个产业发展太快,我在神魔网络上看到很多商人在卖山寨货了,一个人是吃不了独食的”,李奇说:“而且整个视觉产业,包含了信息获取、记录和播放各个环节,一个人要吃下所有环节,也是不可能的。”

  罗文娜领悟到了:“你是说……”

  李奇点头:“是的,我建议你找准一两环节,尽快抢占先机,而不是在每个环节上都花力气。这个环节应该是最上游的产品或者技术,这样既能把握住下游的环节,别人也难以通过效仿跟你竞争。”

  罗文娜眼中闪着彻悟的光彩:“从产品上看,摄像机和记录晶片都有一定的门槛,从技术上说,把这两类产品的技术把持住,中间环节的播放也就被控制住了。”

  “我会把力量集中在这两个环节,幻景机的话,我可以把魔化蛛丝纸……也就是你说的显示屏这个环节抽出来作为重点。而整体的幻景机,以专利授权的形式,联合另外一些工坊,拉上他们一起抢占市场,甚至最终我都可以放弃幻景机这部分。”

  有眼光,有野心,不愧是传奇级别的人物。

  李奇暗道,站在自己眼前这位美妇人,恐怕会成为费恩第一位魔导产业巨头。

  “但速度还是太慢了”,罗文娜又叹道:“主要是人手的问题,魔化蛛丝纸有七道工艺,记录晶片有四道工艺需要超凡力量。组装幻景机用平民就可以了,但测试必须要靠职业者,光靠我的学徒可应付不来。”

  李奇问:“你不是从欢悦教会招了很多堕落圣女吗?”

  特蕾希娅清除忠诚神廷对地方的压制后,大批最底层的神职者获得了解放,不再是祭司压榨的对象。但他们大多都投身到了特蕾希娅的大军里,在新的忠诚神盟里获得了上升的机会。

  只有少数神职者,比如音乐与文艺教会、优雅教会以及欢悦教会的底层,因为无助于战事,只能另寻出路。

  欢悦女士陨落后,最虔诚的神职者失去了力量,反而是信仰不坚定的还保有一些通用神术,虽然大多数都降级了。

  这些“堕落圣女”的数目可不少,她们和其他找不到出路的神职者一同成为魔导工坊争夺的对象。罗文娜仗着欧萝拉的关系,吃下了哈德朗王国里最大的份额。

  “跟未来发展需要的数量比,还是远远不够啊”,罗文娜发出贪婪的叹息。

  李奇听出了她话里的试探:“最近在神魔网络上,我也看到了大量职业者奴隶的交易,背后的推动者就是你们这样的魔导工坊吧。”

  罗文娜笑道:“要说推动者,李奇你也有份啊。魔导枪和幻景机让魔导工坊看到了新的商机,让他们对职业者的需求猛增,他们当然会选择不要钱的奴隶。”

  “这个黑锅我不背”,李奇说:“风暴群岛的魔法师跑到大陆来开魔导工坊,可不是我造成的。魔导枪和幻景机虽然发展很快,但跟传统的魔导产业比,还只是个零头。魔导工坊推动的奴隶交易,绝大部分还是满足传统魔导产业的需求。”

  他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奴隶制是吾主深恶痛绝的罪行,铲除这种罪行,正是我们教会现阶段的努力目标。所以罗文娜大师,如果你打算使用奴隶,我们之间的友谊就会荡然无存。”

  “啊哈哈,我可没说要用奴隶啊”,罗文娜心虚的笑道:“不要这么敏感嘛,李奇,我知道你的信仰。”

  她再叹道:“你啊,为了这样的信仰,跟特蕾希娅闹得很僵,欧萝拉也跟我说过了。”

  李奇再道:“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创办魔工士学院,把平民培养成魔工士。我也对特蕾希娅提了创办初级神学院的建议,把教会垄断的学徒培养渠道抢过来,让更多平民拥有获得超凡力量的机会,未来你们魔导工坊就不愁没有人用了。”

  罗文娜表示同意:“这的确是个方向……”

  但她并没想更多,毕竟这跟她的本业无关:“等未来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们一起看看可不可行吧。”

  罗文娜再打量李奇正在褪去青涩的脸,眼里波光盈盈:“一般来说,智慧和高尚是很难在一个人身上并存的,李奇你却让我看到了活生生的例子。你啊,简直就是个圣徒。”

  “呃……”

  被猝不及防的猛奶一口,李奇差点咳嗽出声,他红着脸摆手道:“哪里哪里。”

  “难道不是吗?还有谁的品行能这么高尚,全心全意为我的工坊谋划,并不索取回报?”

  罗文娜挽住李奇的胳膊,施展出贝希米亚家女人共有的天赋胸技。胳膊上的触感虽然不及欧萝拉那般深邃绵软,可来自传奇魔法师的福利,依旧让李奇心神荡漾。

  他跟念经似的答道:“大师,当您的魔导器具进入千家万户,让凡人们享受到超凡力量带来的便利时。当您的工坊里站满了职业者,不必再作九死一生的冒险,就能养活自己和家庭时,您就已经回报了我。”

  “你这张嘴啊……”

  罗文娜娇嗔着戳他的嘴角:“真会说甜言蜜语。”

  甜言蜜语?

  这是诅咒啊!

  诅咒你们这些魔导工业资本家楼起了,再楼塌了。

  诅咒你们在赤红革命的大潮中丧钟长鸣!

  李奇面无表情,心中却暗爽不已,就不知道多少是享受来自传奇魔法师的福利,有多少是魔鬼布局阴谋似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