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通天桥三傻还复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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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灭顶的恐惧、还是炙热的岩浆淹没了他, 谢怜浸入一阵窒息。

    良久, 他才悠悠转醒。

    一醒来,发现自己似乎躺在地上, 而慕情坐在一旁, 正呆呆地看着他。

    谢怜眼前还隐隐发红, 一下子坐了起来,道:“三郎!”

    谁知,他一坐起,慕情便回过了神,道:“别乱动!”

    谢怜下意识手掌欲撑地, 却撑了个空, 重心一偏,整个人险些翻下去,这才发现, 他根本不是躺在地上。

    他是躺在一座桥上!

    这是一处空间庞大的底下岩洞, 穹顶深邃入浩瀚夜空,洞中, “浮”着一座残桥。

    桥身残缺不全, 漆黑骇人,似木似石, 仿佛经历千年雨打风吹、尘封火烧。无柱支撑,自悬空中, 向前后两端无尽地延伸, 不知来自哪里, 去向何方,望不到尽头,辨不清方向。有的地方宽达三丈,有的地方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行。

    残桥百丈之下,便是烧得翻滚的通红岩浆池,犹如地狱红汤。

    通天桥?

    谢怜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这三个字。两千年前,乌庸太子为避大难,造了一座通天之桥,这座桥会不会就是它的遗迹?

    他记得自己是被白无相生生拖下来的,现在怎么会在这座桥上?

    谢怜爬起身来,道:“三郎?”

    慕情依旧坐在一旁,道:“不用喊了,他不在。”

    谢怜转向他,道:“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中途设了缩地千里吗?”

    慕情道:“大概吧。我明明是冲着岩浆池掉下去的,但在半空中,就被传送到了这里。”

    可怜风信,三个人都掉下来了,就他一个留在上面,多半又要抓狂骂街了。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先找到花城,不知他被移到了哪里?

    谢怜瞥到被扔在一边的芳心和长刀,捡了起来,向慕情走去。慕情见他提着剑沉着脸走来,不知以为他要干什么,神色忽然紧张。

    谢怜却把他的刀递给他,又向他伸出一手,道:“你没事吧?没事就站起来,我们得赶紧走了。”

    慕情看着他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沉默许久,摇摇头,道:“走不了。我手足都受伤了。”

    谢怜蹲下来查看片刻,果然,慕情双手手掌都红了一大片,腿上也有烧伤,怕是只能慢慢走了。思索片刻,他道:“我扶你吧。”

    他将慕情拉了起来,手臂扛在肩上,如此搀扶行走。走了几步,忽然,慕情道:“为什么?”

    谢怜一边打量四周环境,一边道:“什么为什么?”

    慕情道:“我以为你发现我也没事后会更怀疑我。”

    谢怜道:“哦,不会啊。”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啊。”

    “知道什么?”

    谢怜道:“我知道你没有说谎啊。”

    “……”

    慕情脸上是什么表情,当真难以言喻。

    谢怜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是让我相信你吗?我是相信你啊,就这样。”

    “……”

    “怎么说呢……”谢怜道,“我也算认识你很多年了吧,这一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之前我不是说过吗,你可能会往别人杯里吐口水,不过下毒这种事,你不会做的。”

    听前面一句,慕情似乎微微动容,听到后面半张脸都黑了,道:“这个比喻就算了,真的算了,不要再提了。吐口水这种事我也不会做的,太没品了!”

    谢怜摆摆手,道:“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啦。而且,就算万一的万一,我倒霉透顶,看错了你,你也打不过我和三郎啊,反手一掌就把你打死了,构不成威胁哈哈哈……”

    “……”慕情喃喃道,“你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在努力地想把我气死吧……”

    “咳,开玩笑的,总之吧。”谢怜不笑了,抓着他的手臂,看向前方,道,“如果你真的因为拒绝为恶,被君吾戴上咒枷,那我就不能让你因为做了这件事而付出不好的代价。”

    他平静地道:“因为你做的是对的。”

    慕情瞪了他半天,最终,咬牙切齿地道:“谢怜,你这个人真是……!!”

    谢怜马上道:“免了,你想怎么评价我我还不知道吗。眼下你还得靠我扶呢,就别说些让我想把你丢下岩浆池的话了。”

    慕情道:“知道你还救我!”

    谢怜道:“彼此彼此了。我救你,只是遵从自己一贯的原则罢了。再说,虽然你这人各方面是都挺微妙的,以前我真有段时间很想揍你,不过当时没揍成,过了这么久,也提不起兴趣了。但再微妙、再想打你,罪不至死吧,能救当然要救。”

    慕情泄了气般地哼笑了几声,默然片刻,又道:“太子殿下,其实我……”

    正在此时,两人脚下同时一沉,双双勃然色变。慕情有伤在身反应不及,好在谢怜依旧神速,足底一点,向前一蹬,轻飘飘落到前方三丈之处。回头再看,原先他们踏足的那处桥身,居然猝然断裂,直直向下坠去!

    轰!

    一段漆黑的桥身落入猩红地狱池中,在池里翻滚等候了许久的怨灵们迅速伸出几百双手,争先恐后扒上去,仿佛想借它脱离苦海。但它们数量太多,那段残桥根本托不起他们,很快就沉了下去。上方两人胆战心惊,对视一眼。谢怜道:“看来这桥不太牢固!”

    慕情张了张嘴,大概想说退回去算了,原先他们躺的地方桥面还算宽阔,应该不至于塌下去,但那段一塌,没了路,已经回不去,两人只能往前了。而前方的桥面,忽宽忽窄,仿佛遍布陷阱,危机四伏,不知踩中哪里就会掉下去!

    谢怜二话不说,一把将慕情丢到背上,道:“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不然说不定也会塌,抓紧了,我要快速通过!”

    说快就快,谢怜果然飞步跃出。越是往前,桥面越是窄得令人窒息,最宽之处也只略胜一扇门,而最窄之处,不过一人腰宽!

    但在这种险境之中,谢怜掠过之处,纹丝不动,他足底每每在桥面上一点,都犹如燕子抄水轻轻一掠,点到即收。若是有其他武神在此,只怕全都会被这种控制力精妙到恐怖的步伐震住。因为,再没第二个武神可以做到了,这是只有不能仰仗法力、日复一日精修武力的人才能锻造出来的精巧身手!

    突然,一道火柱冲天而起,拦在谢怜面前。要不是他反应奇快、刹得及时,只怕就冲进火里烤个正着了。二人向下望去。不知何时,下方聚起了成千上万和熔岩一色的怨灵,尖叫狂笑着,向他们伸出双手,那道火柱就是它们合力发起的。两人耳朵都隐隐生疼,慕情道:“他们在喊什么?”

    谢怜喃喃道:“……‘下来吧,和我们一起,烂死在这里!’”

    慕情悚然望他:“你听得懂?他们说的应该是乌庸语。”

    谢怜点头:“嗯,这些……是通天桥塌下来后掉进岩浆被烧死的乌庸国人。小心不要被它们缠上,它们会把看到的一切东西都拖进岩浆里。这果然就是通天桥的残躯!”

    慕情道:“它们把人拖下去就能解脱?”

    谢怜道:“不。拖别人下去也不能解脱。这些怨灵是永远也解脱不了的,只是,它们喜欢看到别人和它们一样。”

    就是因为这样,它们才永远都解脱不了,永远要在这地狱池里煎熬折磨。慕情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谢怜道:“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他告诉我的。”

    就像给他植入食尸鼠的尖叫记忆一样。

    那些熔岩怨灵们似乎很不满他们还没掉下来,鬼鬼祟祟,聚在一起悉悉索索,手牵着手,又要向上发起新的进攻。谢怜拔腿就跑,火柱顷刻便到,原本就坑坑洼洼的桥面更加残缺不全了。

    不能光是挨打不还手,谢怜也试着向下轰,但他没剩多少法力,轰不远,熔岩怨灵们则成群结队,能量极大。慕情法力比他充足,轰得也比他远,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好几次下方火柱都险些烧到他们脚跟,那群怨灵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兴奋至极,仿佛在观看什么表演,他们却半点也奈何不得,憋屈至极,恨得他骨节咔咔作响!

    半晌,慕情在谢怜背上咬牙切齿地喘了几口气,仿佛下定了一个艰难的决心,哑声道:“算了,太子殿下……谢怜你把我放下吧!”

    谢怜一面飞奔一面道:“说什么呢!你如此惜命怕死,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慕情额头青筋暴起,道:“我惜命怕死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惜命怕死,左右也是死了,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后悔,快把我放下。”

    谢怜道:“你不要闹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快点找到这桥的尽头,别说了我会分心的。”

    慕情道:“谁跟你闹?如果这桥真是通天桥,鬼知道你还要跑上多久,迟早给它们打翻。放我下来,我去搞死这群阴险的杂碎,你自己走!”

    说着,他在谢怜肩头轻轻一拍,飞了起来,落在身后。谢怜回头,向他走了一步,慕情道:“别过来,这儿桥面窄,你过来两个人都要掉下去!”

    谢怜只好顿步。慕情哼了一声,又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彼此彼此,你看我微妙,我看你,也挺微妙的。”

    他直视谢怜,道:“这个时候了,我就直说了吧。我对你有很多想法。”

    谢怜道:“呃……这个……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慕情道:“我经常觉得,你不过是靠出身,因为你是太子殿下,你还运气好,但你本领也没比我强多少。”

    “……”

    “你喜欢做好事给别人看然后享受赞美和吹捧,甚至你帮我都是因为这个理由。实话说这些想法有些我到现在还改变不了。”

    谢怜也不知道该汗颜还是该怎么样了:“这种话不用当着本人的面说这么详细吧!”

    慕情又生硬地道:“但更多时候,我还是挺……佩服你的。”

    谢怜一愣,慕情硬着头皮、仿佛有谁掐着他的脖子逼他说话一般地道:“你……的确……挺厉害的。人……也……比……我好。大体上,我……很想……和你成为朋、朋、朋友。”

    谢怜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慕情嘴里听到这种话。虽然磕磕巴巴、不情不愿、硬邦邦的,但居然如此直白坦诚,如此像人话!

    他一双眼睛不由睁大了:“你……”

    慕情终于从牙齿缝里挤出了那几句,吐出一口气,道:“仙乐灭国那时候的事,不管对错也好,不管我自己有多困难也好,我始终欠你一个道歉。”

    谢怜卡了一下,道:“……陈年旧事了,算了吧。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走吧!”

    慕情扬声道:“他跟我说,如果我有嫌疑,就算你心里知道我没做,你也会顺水推舟不去救我!因为你恨我,你不会相信我。”

    “他”?谢怜明白,这个他是谁。慕情道:“虽然我没答应帮他,但他说的,我也想过。我一直以为你会在心里恨我鄙夷我,所以我,一直……”

    又一道火柱冲天而起,谢怜倒退几步避过,离慕情更远了。而慕情怒色上涌,俯身猛地一掌在桥面上一拍。谢怜双瞳收缩:“你干什么?!”

    毫不意外,那桥段塌了,带着慕情向下坠去。慕情在半空中冲他喊道:“帮你扫清这些杂碎!”

    断桥入池,激起高浪,那群熔岩怨灵们原本欢欢喜喜涌来准备拖他下水的,岂料一道轰击扫过,被打散了一大片,惊嚷鬼叫中,慕情站在断桥中央,周身灵光亮到最炽,冷笑道:“你们这群阴沟里的杂碎,放阴火很痛快是不是?我来了,你们倒是别跑啊!”

    现在,他终于能轰到那些熔岩怨灵了!

    慕情提着赤红的双掌,狂扫怨灵,杀了个痛快,打得下方原先看戏的怨灵们纷纷尖叫散开,游向四方。他衣袖衣襟都起了火,谢怜在上方道:“慕情?!你能跳多高?”

    慕情喝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还没走!”

    谢怜道:“不是我的问题。你这辈子好不容易说几句人话,然后就掉下去了,这让人怎么走?”

    慕情大怒:“什么叫好不容易说几句人……”话音未落,他脚下那断残桥沉了几分。两人脸色都是一变。

    这下,是真要葬身岩浆池底、化骨成汽了!

    慕情方才中气十足,现在却脸色煞白了,提起手掌,闭上眼,似乎想在被烧死之前先一掌击碎自己天灵盖,死得痛快点。谢怜忙道:“等等等等你不要冲动!我我我我我有办法!”

    慕情又睁开眼:“什么办法?”

    若邪虽然探不到最下方,但可以探到一半,谢怜把它抛下去,道:“你用尽全力跳吧!挑起来抓住它!我拉你上来。”

    慕情脸更白了:“我要是跳的起来,还用想办法吗?!”又提起了手准备打死自己,谢怜道:“等等等等!真的等等!!!我马上就想到办法了!”

    办法呢?办法呢?快想到办法啊!

    没有办法!!!

    两人都快绝望了,慕情又举起了手。谁知,正在此时,一只手把他手掌“啪”的打开,抓住了他。

    然后,提着逼近呆滞的慕情,纵身一跃!

    谢怜感觉白绫那端一紧,往下一看,又惊又喜:“风信?!”

    慕清原先落足的那断残桥已经咕咚咕咚彻底沉进岩浆河底了,而白绫末端,风信一手抓着若邪,一手提着面色铁青的慕情,冲他喊道:“殿下,快拉我们上去!”

    下方还有几个空心怪人扑腾扑腾着游过,看来,风信就是乘着它们从河的上方飘来的。谢怜来不及多问,赶紧找了一处较宽较稳的桥面把他们往上拉。二人稳稳上升中,下方却渐渐又聚拢了一群新的熔岩怨灵,怨毒地望着上方,嘀嘀咕咕抱团商量,不多时,再次向上轰出一道火柱!

    谢怜提着若邪挪了好几步,错过这一击,但别处的桥面都不如这一处宽敞稳当,避过一击后,只能又返回去。风信险些被火柱烧到,半空中破口大骂道:“下面这群什么狗|屎玩意儿,乘人之危这么阴险的?我|操|了你们全家了!”

    谢怜道:“它们全家都长这个样,你确定真的要操?!”

    它们还没放弃,嘻嘻哈哈,似乎准备继续偷袭,风信火气正大,把慕情往上一举,道:“抓着!”

    慕情刚才以为真的要死了,刺激太大,到现在反应还有点迟钝,依言抓住。风信不用提着他,腾出一只手,从背后取下长弓,还有几根不知他从哪里捡来的树枝。他以枝为箭,一手持弓,牙咬住弓弦和箭尾,搭箭上弦,稳稳拉开——嗖嗖嗖嗖,四箭齐发!

    箭入炎池,炸开了花,吓得熔岩怨灵们翻了天,再次四散。风信终于痛快了,骂道:“看到没?说操就操!他妈的狗屎玩意儿!”

    终于,三人一起站在了通天桥的桥面上。谢怜抹了好几把汗,心还在砰砰狂跳,道:“风信,你怎么来的?”

    说到这个风信就抱起了头:“我怎么来的?你们三个都跳下去了,我有什么办法?我他妈差点没疯了!只好想办法绕到那个断崖下面,一路飘到这里,听到轰轰声和人声才找到你们。你们搞什么,跳岩浆池!”

    想来他快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