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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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寒的回答更为直接

    直接的傅云笙并没有立刻反驳,这话当然不对,可更加不对的是,柏寒那一种早就看透了所有的气势。

    他直觉这男人不好对付。

    而且仿佛回到傅家,有别的心思。

    也许时间过去太久了,迷迷糊糊中的孟羡,虽然听不太清他们都说了什么,可那句生子机器,没有利用价值,可都记住了。

    孟羡被送进病房,医生检查后,她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

    “孩子没什么问题,但孕妇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卧床休息。”

    孟羡闭着眼睛听着,却也没怎么听进去,自从她听到了柏寒的那句话,等到了傅云笙的沉默。

    她再也想不出任何的理由,去坚持这件事情了。

    傅云笙冷静的询问了几点注意事项,之后走到孟羡身旁,提起被子往上盖了盖,触到她的手,瞧着她往被子里缩了缩。

    眼窝变得深邃,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孟羡头顶传来:“孟羡,你好点了吗?”

    也不知怎么,听着这声音有些可怜,小心翼翼,生怕孟羡不高兴。

    又带着懊恼,怎么也想不到在家里又发生这种事情,真不该带孟羡回去。

    孟羡攥紧了拳头,微微颤动双眸缓缓睁开,对上傅云笙的眼眸,那一瞬,仿佛一盆冷水泼在傅云笙的头上。

    孟羡冷冷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吵,和你妈一样吵。”

    “我不该带你回去,是我的错,你好好休息,我出去。”

    孟羡看着傅云笙转身,嘴唇紧抿着,像是隐忍着什么,门被关上,孟羡将眼睛又重新合上。

    门口传来暴怒的砸墙的声音。

    “傅先生,你别这样,别伤害自己啊。”好像是沈知鱼的声音。

    孟羡想起来,柏寒好像是傅柏勋的弟弟,柏勋柏寒,真的说亲兄弟。

    这个世界小的可怜,又像是一张巨大的网,他们都在这个网中,你说能躲得过谁呢。

    医生办公室内,傅云笙手背被包扎好,搭在桌上,医生一本正经的:“傅先生,刚刚我看孟小姐有些不适,就没直接开口,其实孟小姐已经出现了流产的先兆,如果不卧床休养,很难有把握生下这个孩子。”

    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因为傅云笙重重一锤,而渗血。

    他双眸阴鹜,狠狠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医生擦了擦汗:“傅先生,请您务必让孟小姐卧床休养,否则有可能流产。”

    傅云笙嚯的一声站了起来,连带着桌子上的东西都跟着动了动。

    “不可以流产,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大人孩子谁也不能有事。”

    这当然也是他们的希望,可人算往往不如天算。

    孟羡不想信命,但命运的天平永远不会对她好一点。

    夜里十点钟,看她的人都走的差不多,她嫌吵,没让何遇留下,傅云笙却是赶不走的,准备在她身边的床位睡一晚。

    结果孟羡操着冷冷的语气:“旁边有人我睡不着。”

    傅云笙自知蒋佩仪做的事情,伤害了孟羡,心里也不知为何,总是憋着点什么让他很不舒服,他不想让孟羡睡不着。

    “我住外面。”

    外面有沙发,他可以凑合一晚。

    但很坚持。

    孟羡没说话,将头瞥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房间很快静了下来,灯也被关上。

    孟羡睡不着,睁着眼睛一直看着这个房间,而外头的傅云笙,也是睡不着,他躺在不够长的沙发上,单手放在脑后,视线一直盯着那扇门。

    不知过了多久。

    时间长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亮,孟羡伸手拿过来,动作轻轻,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她想了想,没接。

    可过了两分钟,电话又打了进来。

    看样子很急。

    孟羡接通。

    “你好。”

    声音依旧轻轻,压着嗓音,不想让外头的人听到,她就那样笃定,外头的人和她一样睡不着。

    “孟羡是吗,这里是溪山镇派出所,你奶奶一个小时前在流溪河被发现,已经抢救无效死亡,其他家属联系不上,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处理一下后事。”

    后面的话,孟羡都听不清了,她只记得,那个声音很冷漠的说,那你奶奶一个小时前在流溪河被发现,抢救无效死亡。

    怎么,怎么会呢。

    如果警察不打来这通电话,孟羡还想着,等新年过了,她就回去看看奶奶,好久没回去了,奶奶岁数大了,不会用电子产品,平时她都是打给村支书,询问奶奶的状况。

    想来,因为怀孕的事情,已经许久没联系过了。

    这深夜里,她哽咽着嗓音:“我在川市,现在就过去。”

    傅云笙还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她声音小小,带着哭腔,几乎没思考,便冲了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

    孟羡刚从床上起来,掀开被子,低着头,闷声道:“奶奶出事了,我要回溪山镇。”

    医生说,孟羡必须卧床休养,否则很有可能会流产。

    可孟羡说,奶奶出事了,她要回溪山镇。

    孟羡匆忙换好自己的衣裳,将钱包手机拿在手里,走到傅云笙身旁,手腕被他拽住。

    孟羡拧起眉头,红着眼眶,手放到他的手上,压低声音:“奶奶溺水身亡,老家就她一个人,我很不孝,必须马上回去。”

    一下一下将他的手推开,孟羡转头,眼角流下一滴泪水。

    快速擦干,推门出去。

    今晚下了雪,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下意思裹紧自己的大衣,加快步伐。

    医院门口,出租车还有很多。

    她刚准备开车上车,傅云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厚厚的毛线帽戴在孟羡的头上,手顺着向下,捧住她被冻的凉凉的脸颊。

    黑眸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送你过去,太晚了,你打车我不放心。”

    孟羡心中委屈,失望,可这一刻,她没有心情跟傅云笙争执,去诉说那些情绪,她尽量冷静的,闭了闭眼。

    “好,麻烦你。”

    很见外。

    让傅云笙心很疼。

    从川市到溪山镇,车行四个小时,忘蓝山再往里面走的山区里,才是溪山镇。

    奶奶所在的村子,在溪山镇最里面,隔着一座大山,幽远的盘山道上,已是落满积雪。

    这种天气下在山路上开车,着实危险。

    傅云笙匀速前进,并在到达溪山镇时,将事情告诉了时云。

    之后又是绵延的山路,到达村子时,已经半夜四点,孟羡在路上也没睡着,下车后,一股冷气袭来,她有些冷。

    傅云笙脱掉自己的外套罩在孟羡的身上,孟羡想拒绝:“这儿太冷了,你自己穿好,别冻感冒了。”

    “我没事,你穿着吧,别脱下来了。”

    说着话,又裹紧了些衣裳。

    两个人刚到村口,再往前走了十米,就看到了一辆警车,对方也看到他们,裹着警服走过来:“你们是孟秀萍的家属?”

    孟羡眼眶红红,深深吸了口气:“我是她的孙女。”

    警察点了点头,侧过身:“跟我们走吧,遗体已经送到了镇上的殡仪馆,你们看看还要不要回家整理什么东西。”

    孟羡摇了摇头:“先跟你们去殡仪馆。”

    车子开到殡仪馆,早上六点。

    孟羡跟着警察进去。

    一边走,一边听警察说:“老太太被发现的时候是晚上九点,但经过鉴定,七点半左右,就已经溺水了,流溪河靠近村口的河面整个裂开了,我们判断是走夜路的时候没看清,失足落水了。”

    本来在这村子,发生这种事情的,每年都有一两份,村口的那段河面,经常冻不上,总有人走夜路的时候掉进去。

    水不算太深,但不会游泳的人想爬上来也很难,加上河水很冰,就算能爬上来,也冻得差不多了。

    孟羡跟着进去,奶奶的遗体盖着一层白布,她颤抖着双手,不敢掀开,心脏像是被什么钝器砸伤了。

    汹涌喷洒着血液。

    她跪到地上,摩挲着握住奶奶冰冷的手,那双手,起着茧子,被水泡的发白,满是褶皱。

    她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头埋在奶奶的手上,呜咽着,发出声音。

    “奶奶……对不起……”

    傅云笙在外面的小卖部买到了奶茶和面包,拎着走到门口,没进去,她瘦弱的身体跪在地上,侧脸对着他,泪水像豆大的珍珠,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他攥紧袋子,第一次感受到对生命的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孟羡自己起来,傅云笙立刻递过去纸巾,她擦了擦脸,掩饰不住的悲伤与疲惫。

    按照当地的习俗,奶奶在这里放了三天,出殡。

    第二天时云就带着手下人员赶到,大家都穿了便衣,警察都已经是来吊唁的人,但时云还是派手下去跟当地警察了解情况。

    第三天,奶奶出殡。

    他们回到村子,回到奶奶的家。

    刚到家,得知消息的孟泽霆赶到,孟羡推开院子的大门,回过头就看到孟泽霆走过来。

    “三哥,奶奶走了。”

    孟泽霆闭了闭眼,对奶奶的印象很浅很浅,他父亲很早就和家里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要不是孟羡告诉他,他根本不会知道。

    可即便如此,他父亲依旧选择不回来,甚至不让孟泽霆回来。

    孟泽霆轻轻抱了抱孟羡,拍拍她的后脑勺:“对不起,三哥来晚了。”

    孟羡忍了很久,终于放声痛哭,手紧紧抓着孟泽霆的衣裳,嘴里一直念叨:“三哥,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回来看她,她还是很喜欢我的,我为什么不回来看她……”

    孟明山入狱后,奶奶便骂了她,说她是扫把星,害死了妈妈,方爸爸入狱。

    叫她滚远点,不要再来方她。

    她后来就很少回去了,就这样才很少回去了。

    不知哭了多久,傅云笙看不下去,朝孟泽霆使了个眼色,孟泽霆便拥着孟羡进了屋子。

    时云手下去烧火热炕,时云去烧水,傅云笙清洗了干净的毛巾给孟羡擦脸,孟泽霆在屋里徘徊。

    不多时,院子里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牵着一个小男孩。

    看到孟泽霆,笑笑:“秀萍奶奶的孙女在吗?”

    孟泽霆打量了妇女一眼,又看向那小男孩,点了点头,扬声道:“云笙,有人找孟孟。”

    傅云笙扶孟羡下炕,走出门,妇女有些面熟,她想了想,试探性的叫:“王娇阿姨。”

    “哎呀,是我呀孟孟。”王娇阿姨抹了抹眼泪:“你奶奶命苦啊,还没享福就这么走了,还留下这么小的孩子。”

    “孩子?”

    孟羡看向她手边的小男孩,看起来不过三四岁,胖胖的,脸上全是泪痕,脏兮兮的,眼睛里还水灵灵的挂着眼泪,可怜的要命。

    王娇阿姨看了孩子一眼,松开他走到孟羡身旁,在她耳边悄悄说:“你奶奶头三年在河边捡来的孩子,不知道是谁扔了,你奶奶带回家养着了,孩子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管你奶奶也叫奶奶,你奶奶骗他说爸妈出城打工了。”

    孟羡又扫了孩子一眼。

    小小一个,懵懂的看着他们,大概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生人,看了几秒,便扁扁嘴要哭。

    “你奶奶出事之后,我就把他带回家去了,可这之后我就不能一直养着他了,你看你们咋整。”

    王娇走的时候,小男孩很大声的哭出来,周围都是大男人,就孟羡一个女人,她走过去,弯身拍拍小男孩的头,伸手擦去他的泪水。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吭哧吭哧的哭,听到她的声音,愣了愣,奶声奶气的说:“孟不。”

    孟羡心口一紧,忍着情绪,将他拥到怀中:“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

    很小的时候,她还能蹲在奶奶身旁,奶奶看着溪山落日,笑眯眯对她讲:“你的名字是你爷爷起的,不羡鸳鸯不羡仙,以后你要是有了弟弟,就叫孟不。”

    奶奶,我没有弟弟,但以后我会有一个儿子,他叫孟不,不羡鸳鸯不羡仙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