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剑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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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斛的话在看到桓宗后戛然而止, 他目光在桓宗身上扫来扫去,眼中有着明显的不赞同。只是有些话, 不适合当着箜篌的面去说, 所以他忍住了。

    桓宗从箜篌手里拿了两颗她摘下来的果子, “记得多休息一会儿。”

    箜篌点头,猜测两人可能有话要说,往旁边跑去。

    不远处的空地上, 搭建着几栋风格各异的房子,这些房子都是炼制好的法器,供修士在外面临时居住。

    箜篌捧着新鲜水果走到绫波身边坐下。

    “这水果挺新鲜啊。”绫波不用箜篌邀请,便主动伸手去拿果子,顺便弄出一盆水来洗了洗, “灵气浓郁,爽甜可口, 真想带回宗门去种。”

    “这些果子因为长在灵气浓郁之地, 才会有如此美味。”箜篌把所有果子倒进盆里, 示意绫波全部洗完。绫波装作没有看懂箜篌的暗示, 扭头看小师弟。

    小师弟瞬间明白师姐的意思,挽起袖子开始洗水果。

    谁来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来洗。箜篌挑了一颗又大又红的啃了起来:“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先找到大师兄汇合。”绫波想起箜篌他们好像在找什么寻云树, “你想要的东西, 找到了么?”

    箜篌默默摇头, 秘境之灵没有骗她, 这里可能真的已经没有寻云树了。寻云树不沾尘土, 行踪不定,这几天她一直在云雾中找寻,甚至连水里也探寻过,也都一无所获。

    “很多东西讲究一个机缘,你不要太着急。”绫波难得有好心情跟一个黄毛丫头谈话,“琉光宗视剑为生命,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比追求剑道更重要了。”这黄毛丫头若是与桓宗真人走到一起,最好还是留居在云华山,琉光宗的日子对于云华门弟子而言,可能不太好过。

    箜篌不明白绫波为什么突然提起琉光宗剑修如何,但仍旧稀里糊涂点头:“哦。”

    见她漫不经心的模样,绫波微微皱眉,到底是年轻小姑娘,不知道这些俗事,能把仙女都熬成黄脸婆。

    “找不到东西怎么办,直接离开秘境?”点到即止,绫波性格虽然娇蛮,但脑子很清楚,有些话不宜说得太多。

    “先送你们找到长德道友。”箜篌抬头看了眼天空,“我以前没有进过秘境,这次进来可以长点见识。”

    绫波沉默了,按照常理来说,弟子拜入宗门以后,前十年里大多数时间都会待在宗门修炼,就算有秘境,也不适合刚入门弟子进入。

    但箜篌修为增长太快,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用在她身上,似乎并不太合适。

    秘境有很多种,有些是突然出现,里面危机重重。还有些秘境是各大宗门祖上留下来用来培养弟子的,不会出现太大的危险,只是有可能在里面遭些罪。

    还有一种便是他们现在待的这种秘境,每过一段时间会按时出现,无论哪个宗门的修士都能进入,善恶难辨,生死都在一瞬间。

    “既然如此,就多在里面待几日。里面灵气充裕,打坐一日抵得上外面的五六天,不要浪费。”绫波见金玲从屋子里出来,朝她招手道,“过来,一起吃果子。”

    金玲见绫波盘腿坐在垫子上,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实在不像是第一次见面时,连走路都要人撒花瓣的绫波仙子。

    人前人后真是两个样。再扭头看箜篌,并不比绫波仙子好在哪里去。幸而两人都是相貌极为标志的女修,就算不修边幅了些,也还是很好看。

    若是这两人中,有一个人盛装打扮,那么另一个人肯定也不会随意起来。但偏偏两人仿佛约好了一般,突然就变得“不讲究”起来。

    “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长德道友。”这两日他们一直住在这里,来来去去就只有他们几个人,再也没有见到其他的生物。剩下几个男人,早已经看到了她们最凶悍时的样子,所以在外面竭力维持的形象,可以适当放轻松一点了。

    “要不你算一卦?”绫波挑眉看箜篌。

    箜篌摸了摸玉龟甲,摇头道:“还是算了,等下让桓宗来算。”前几天她算卦说往南边走,虽然确实凑巧救下了凌波的师弟,但除了这件事以外,他们这一路上也没有特别的顺利。

    这种关键时刻,还是让更厉害的人来掐算比较稳妥。

    远远瞧着三位姑娘凑在一起边吃果子边聊天,林斛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公子,你与箜篌姑娘的事情,要如何解决?”

    桓宗静静看着他,等着他下文。

    “箜篌姑娘年岁尚小,你这样……怕是不太妥当。”林斛到底还是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不要仗着小姑娘对你的信任,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

    “你说的不合时宜,指的是我与箜篌在一起,能够触发天地双修,温养经脉?”桓宗看向林斛的眼神意味深长,“林斛,我没有想到你的想法竟然如此……”

    林斛已经顾不上桓宗这句话里还带着几分调侃,他音量不自觉拔高:“公子,你此言当真?”

    天地双修是一件需要缘分的事情,能够碰到这种机缘的修士少之又少,称得上是凤毛麟角。

    所以拥有这种机缘的人,在其他修士看来,无异于天道的亲生子。

    这种修炼方式不仅能够提高修行速度,还能借用灵气洗经伐脉。说得再浅显一些,就是公子即便找不齐古药方上的东西,也能靠着箜篌姑娘稳住灵台,多撑上百八十年。

    “公子。”林斛深吸一口气,“我觉得,你现在就去跟箜篌姑娘说,愿意为她做牛做马吧。”

    桓宗:“……”

    百八十年里能发生什么事,谁也不能保证,说不定公子可以借着这段时间,找到完全恢复的方法。

    “我并不是在说笑。”林斛认真道,“天道仁慈,为万物留一线生机,或许箜篌姑娘就是你的那线生机。”初识箜篌,只以为她是个热情讨喜的后辈,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所以选择了一路同行。

    但箜篌实在太讨人喜欢,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长辈,林斛对她很难有半分负面情绪。现在得知她与公子竟然还有这份机缘,他是彻彻底底看明白了,这一路上不是她在受他与公子的保护,而是她跟公子在抱她的大腿。

    “不必如此。”桓宗摇头道,“我与箜篌之间,有机缘是好事。但我对她好,并非因为机缘。”

    林斛张了张嘴,被桓宗打断。

    “此事我会与箜篌商议,但做牛做马这种调侃话日后不必再说。”桓宗扭头看向不知道说到什么,与绫波轻笑出声的箜篌,“我与她之间的情谊,无需这些。”

    桓宗不爱说话,以往也很少做出打断别人说话的行为。除非他对当下不满,才会明确的开口。林斛怎么都想不到,公子会因为这么几句话而动了怒。

    当男人开始在小事上敏感时,很多事就无法再回头。但是这一次林斛没有再提醒桓宗,他于桓宗亦师亦友,但还没有担起父母责任的打算。

    “桓宗。”又过了好一会儿,箜篌起身朝这边挥手,“快过来帮我们一个忙。”

    桓宗想也不想便走了过去:“怎么了?”

    “你来掐算一下,接下来往哪边走。”箜篌眼巴巴的看着桓宗。

    桓宗眉眼舒展开:“不是已经说好往南?”

    “真要照着我卜卦出来的方向一直走?”箜篌有些气弱,心里有些不踏实。

    “你算得很好。”桓宗看了眼昭晗宗小师弟,“若我们没有朝南面走,也许就不能遇到其他的道友,也不会知道寻云树的消息。”

    “真的?”箜篌半信半疑。

    “我信你。”桓宗见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今晚再在这里住一夜,明天早上我们出发。”

    其他人没有意见,反正跟着他们一路上不仅找到了不少灵草,还很安心,别说是带他们往南边走,就算让他们往回走,他们也没有意见。

    抱大腿的人要有抱大腿的自觉,抱了大腿还叽叽歪歪的人,那是脑子不好。

    绫波看了眼拖油瓶师弟,现在跟着桓宗真人他们一起,是最稳妥的选择。

    又是旭日东升,长德带着两位师弟靠着树干小憩,当第一缕太阳光照过来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自从进入秘境以后,他们就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先是被幻妖骚扰,又是强行被住在奇怪的屋子里,早上起床看到一堆灵石堆在屋角,如果不把那些灵石装走还不让出结界。

    后来在路上救了个被同伴欺负的女修,哪知道被欺负的貌丑女修,其实是做了对不起另外一个女修的事情。他们几个大男人被另外一个貌美女修骂得狗血淋头,偏偏还因为心虚不能还嘴。

    再后来就是被魅魔一路追赶,那些魅魔好像特意跟着他们似的,时不时出现,让他们不能安宁太久。

    若是心性稍差的修士,被魅魔时不时的骚扰,恐怕早已经失去理智。但是长德不同,身为昭晗宗的掌派大弟子,宗门中的师弟师妹们并不是各个都省心懂事,他早就习惯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魅魔是很容易让人心生焦躁,但是再烦人的魅魔,也比不上宗门里那一堆脾气各异的师弟师妹。

    他站起身,看到盖在一位师弟身上的外袍已经滑落在泥地上,弯腰捡起外袍盖在师弟身上。

    两位师弟睡得很沉,直到初晨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他们也只是翻身背对着太阳继续睡。

    长德叹口气,如此没有警觉性,若是单独出门在外,遇到邪修恐怕连命都保不住。秘境中不分四季,有些地方百花盛开,有些地方炙热非凡,还有地方白雪皑皑,毫无规律性。

    看了眼不远处的湖泊,担心起另一个师弟与绫波师妹来。他们一行五人,进入秘境后就分开了,小师弟入门修行不过十余年,绫波师妹又是个娇纵的性格,平日有他们忍让着还好,秘境里谁还会特意让着她。

    还没做父亲,却已经操起了父亲兼爷爷的心,长德觉得,他人生中最大的修行不是剑道,而是这些师弟师妹们。

    林中忽然弥漫出一股很淡的血腥味,身为剑修,他的五感十分灵敏,察觉到不对,用掌风拍醒两个师弟:“都起来,有情况。”

    “大师兄?”两个师弟抱着剑从地上弹跳起来,快速靠拢长德。

    “莫慌。”长德转头对两位师弟道:“你们越是惊慌恐惧,就越容易被心魔钻空子。在还算安全的秘境里面,你们尚且如此,若是遇到真正的邪修,又该怎么办?”

    两位师弟乖乖听训,不敢犟嘴。

    “你们两个跟在我后面,注意保护好你们的后背。”长德担心是有人遇险,所以决定在四周找找看。

    到了湖泊另一边,他看到一个散修盟的修士躺在水里,身上流出的血,把他身体四周的血都染红了。这个散修他有印象,进入秘境的时候,还朝他抱了抱拳。

    “大师兄。”两位小师弟想要去把人从水里拉出来,长德喝止了他们:“不要动。”挥袖用灵气把人从湖中捞出来,长德面色渐渐沉下来,“人已经死了。”

    两个小师弟的脸色顿变。自从进入秘境以后,虽然遇到种种怪事,但他们并没有性命之忧。现在突然闹出了人命,是不是说明秘境里根本没有那么安全?

    “是剑伤。”长德看了眼尸体上的伤口,“一件刺破灵台,一件穿心而过,伤口小而紧密,伤人者应该是用剑高手。”

    此人死于人心,而不是死于秘境。

    “大师兄,遗体上没有收纳戒,也没有收纳袋。”

    进入秘境总共就那么些人,哪些人用剑大家更是心里有数。此人身上没有收纳袋,也没有收纳戒,并不是他没有这些东西,而是有人把它们取走了。

    谋财害命,心狠手辣。

    以昭晗宗、琉光宗、云华宗、元吉门的实力与地位,这几个宗门的亲传弟子绝对做不出杀人夺宝的事情,他们不缺这些灵草灵药,就算真的缺,也不会用这种手段。

    若真有弟子心性如此低劣,宗门不可能留着他们,更别说收为亲传弟子。

    宗门弟子不可能做这种事,所以最有可能下手的是散修。这些散修虽然在散修盟里挂了名,但是除非有重大事情发生,他们私下里并不会有太多来往,也就不可能有太多的交情。

    正在长德沉思间,散修盟的长老带着三名散修匆匆赶了过来,想必他们也是闻到了血腥味,才找过来看看。

    对于他们的到来,长德没有丝毫的惊讶,除了散修盟长老,其他三位散修都还不擅长掩饰,他早就察觉到他们的靠近。

    散修盟四人过来时,正好看到昭晗宗弟子在翻尸首的衣服,一时间难免想多。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躺着的修士是他们散修盟的人,致命伤口是剑造成后,四位散修脸色变得尤其难看。

    若非顾忌长德的身份,说不定此刻四人中就会有人指着长德问,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彼此沉默片刻,长德还是决定解释一番:“我们来的时候,这位道友躺在水中。”

    散修们朝湖中看过去,湖面干干净净,没有被血脏污的痕迹。

    长德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看着清澈见底的湖泊,微微皱了一下眉,刚才还在的血,怎么眨眼间就没了?

    长德的师弟见状,语气都变得结巴起来:“师兄,我刚才顺手往湖泊里用了清洁术。”

    所以……血迹不见了。

    你怎么不给自己的脑子也来一个清洁术?

    脏话差点脱口而出,但长德还是靠着多年的修养忍住了。每天跟这些专坑自己人的师弟师妹们打交道,各中心酸又有几人能知?

    “好好的往湖里用什么清洁术,唬谁呢。”四个散修中,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修士不阴不阳讽刺了一句,“就那么凑巧?”

    “保护水源,爱护环境,有什么不对?”昭晗宗师弟仿佛没有听出这位散修话中有话,从收纳戒里掏出一块素色大布,把死者的脸遮住,“看诸位的眼神,似乎对我有所误会。”

    散修盟长老上前翻看了一下尸首,发现对方身上有两处伤口,每一个伤口都是致命处。他站起身,犹豫片刻道,“还请长德道友跟我们说一下事情经过。”

    长德知道这些散修是不信任他,不过以现在这种情况,对方有怀疑的心态也很正常。他没有因此动怒,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什么事都是你在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年轻散修一直觉得这些大宗门弟子十分孤傲,若是有人得罪了他们,他们做出一些预料外的举动,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位死得不明不白的道友大毛病没有,小毛病却不少,爱占小便宜、聒噪、说话不过脑子,长得也不好看。

    这些小缺点顶多让人讨厌,还不至于让人去杀他。但是在这些高傲的宗门弟子面前,说不定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这位道友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如说得清楚明白一些。”长德面色冷下来,他把手背在身后,看起来极有威严,“我们若要取人性命,何必还留着你们这些活口?”

    这话有些咄咄逼人,但是他们四个散修,还真有可能打不过这三个剑修。

    被这么挤兑,散修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他见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