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地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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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郡,九月下旬。

  不但是雨三天两天不断,便是天气,也莫名地寒冷起来,完全超出了以往早晚时分“清寒”的范畴。

  以至于,又一天,早上起来,不少人看着院内外的或者道上的树,忽地一愣。

  因为很多树的叶子,都掉了。

  不止是许多黄绿相间的叶子掉了,连许多才刚刚绽出的那些小嫩苗,都掉了,几乎每棵树底下,都落了一层。

  第一时间,很多人的反应是不适应。

  以往就在身边或附近的那些树早已熟视无睹,但这时,树叶大面积地凋落,让那平日看了不知多少遍的树,显得相当陌生起来。

  而那些陌生的一片一片的树,则让整个院子,或者整个街道,也都变得有点陌生。

  巷议不绝。

  “这咋回事,树咋会落叶呢?”

  这话若让北州或者哪怕中州的人听到,定会笑掉大牙,但在南州,在安南郡,不管老老还是少少,他们是真的没有见到如同今日这般的场景。

  稀奇之中,还带着一丝莫名的不安。

  有人则是感叹天特别冷,尤其是一些老人,不少身为修者但只是凝气境的老人,也都在这种天气下露出了一丝畏怯心绪。

  这一整天,天都是暗沉沉的,压得人心里紧。

  到了这一天的傍晚时分,更奇怪的事来了。

  起风了。

  大风!

  安南郡以往不是没有风,但他们真没见过狂风、暴风,那种吹起来仿佛把天空都给撕扯开来发出凄厉咧响的怪风,甚至不少人家的院内外,树都被摧折了。

  “这是咋了?”

  由傍晚入夜。

  天气再怎么变化和怪异,人总是要睡觉的。

  有人是睡得死沉,不到天亮不醒的那种,哪怕天翻地覆也不能让他们从睡梦中醒来。

  而有人的睡眠就比较浅,夜半时分,在狂风的继续肆虐凄吼下,这些人听到了房外院外的簌簌声。

  又下雨了?

  但声音好像不怎么像。

  有人继续在床上蜷卧着,有人则披衣而起,或出门或开窗外看。

  夜晚的关系,哪怕有灯火,看得也不甚清晰,不少人就异曲同工地做出了纯由本能支配的动作,把手伸出去。

  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感受。

  疼。

  生疼。

  仿佛是一颗颗小盐粒砸在手上。

  但伸回手,看到的却还是水。

  所以,这就还是在下雨?但声音,怎么就这么不像呢。

  有机灵点的,直接拿个脸盆放在外面,于是,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继续等着,过了一会儿,收回盆,他们看到,盆底积了一层的,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像是盐粒,像是糖粒,像是浅白又如同透明的细砂砾。

  不少人还捡了一些那东西,放到嘴里尝着。

  不咸。

  也不甜。

  不止是入口就化,还有的在手上就化了。

  所以……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郡守府。

  新任郡守不是外来的,而就是原紫华阁阁主叶南平。

  但更早时候,他是帝都人。

  他自然不像安南郡这些土包子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正因为知道,才心里嘀咕。

  “这里怎么会下冰雹?”

  真是见了亡灵了!

  随着时间的继续,小冰雹变成了大冰雹,再然后,大冰雹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漫漫大雪,就连之前从傍晚持续到半夜的凄厉怪风,也都停止了,像是被这大雪压得缩进了地下。

  还远不到天亮的时候,但天确实是“亮”了起来。

  天地之间,一片素白,而在这素白的掩映下,黑夜恍如白昼。

  立在郡守府的中庭,叶南平感受着整个郡城隐隐约约的动静,还有远远近近的惊呼。

  便如边上办公的府落,就传来一声大大的惊呼,“哇,这什么玩意?”

  什么玩意?

  在北地很寻常的玩意。

  事实上,更大的雪,叶南平都见过。

  但在安南郡也生活了好几十年了,叶南平却从未见过任何一年,这里有结冰落雪过。

  还是这么大的雪。

  “这是正常的么?”望望天望望地,叶南平喃喃说道。

  正因为见得多,识得广,所以叶南平虽知眼下情形怪异,却也不会凭此就下结论。因为这种天气的极反常的变化,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过。

  像眼下这样的,几十甚至几百年来上一次,不是没可能的。

  就如北地,年年都下雪,却也在某一年里突然暖暖的,到了岁末时分,不但不下雪,反而暖阳花开一样。

  这样的情况,有嘛?

  有!

  叶南平是没见过,但紫华阁在帝都的记录里,是有过这样的事的。

  但叶南平也没打算对外宣布,“此乃天气正常变化,勿惊。”

  只须白日时分,郡守府出动人手巡视四野,不让普通民众因这天气受灾,以及将同样的命令下发郡内各城,就可以了。

  叶南平并不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出现天气极为异常变化的,不止是安南郡。

  南州,州署。

  被安南郡不人少明暗议论着的“四位大佬”,徐亦山,甘从式,南屏秀,以及许同辉,最近个把月因为没有外面的活动,所以俱都驻扎在南州。

  而南州州署,其实就布置在一处灵气的中心点之上。

  “四大佬”,加上南州原本的大佬莫天奎,就组成了真正的五位大佬阵容,从绝对实力上来说,甚至都要压过帝都那边。

  不过四位天阶在可望见的几百年里,唯一要专心的事就是修行,并且是趁着初入天阶的身心变化,安稳地却又大踏步地修行。

  如果这阶段他们不能专心潜心,那基本就废了,以后不可能有什么大发展。

  作为老牌天阶,莫天奎于此时真正发挥了导师的作用,身为先行者,他几乎完全无私地把自己的修行经验分享给几位年轻人。

  之所以无私,自然是有原因的。

  从弟子徐亦山那里得到的修行法诀,以及法诀中所渗透的修行原理,足以让他的修行在当下的基础上,更上层楼。

  甚至,不止是更上层楼那么简单。

  而是为他昭示着更高远的境界,更宽广的道路。

  对于那位存在,莫天奎自然是无以为报,他所拥有的一切对那位来说,也都莫过于泥土草芥。

  所以莫天奎的回应,就放在了几位年轻人身上。

  以他的层次,对这几位新人作一些地阶与天阶在大方向上面的差异性指导,那是绰绰有余。

  在这样的交流与互动下,五人亦师亦友。

  这一夜,雪落之时,莫天奎于中庭置酒,邀了几人聚桌小酌。

  桌椅上方并无遮掩,但五个大佬在此,哪有半片雪花胆敢放肆,所以尽管身边十数步外即是大雪漫天飞舞、漫地堆积,但这宴席方圆,却是一片清明世界。

  真大佬,就是这么不经意地,让任何外人看了,都定会咋舌,以至于目瞪口呆,然后顶礼膜拜。

  但这样的一件小事,又怎么会放在几人的心上?

  这对他们来说,并非炫技,而只是本能。

  和呼吸一样的本能。

  让他们挂心的,是这里为什么会下雪。

  作为土包子,许同辉本来也是没见过雪的,但他在梦里见过啊,那雪可比这大到天上去了,这时,他只是不解地道:“前辈,我们南州,也会下雪吗?晚辈此前从未见过。”

  莫天奎摇摇头,“根据记载,万载之内,我们南州从未下过雪。”

  这就离谱了。

  不是百年,不是千年,而是万年。

  万年都没下过雪的地方,忽然下雪了,这是咋回事?

  分享了这个消息后,哪怕是几个“年轻人”,也都意识到这事实在非同小可,然后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其实莫天奎心中的担心更甚。

  此前,他一直不解,这一次的升灵殿之事为什么突然大幅度提前,人员的名额也大幅度地增加,以前简直是千求万求求不到一个名额,而这次,根本就是名额大放送。

  放送到他们居然都凑不齐名额需要的待晋升人数!

  圣人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而这时,看到这万年未有之天气异象,莫天奎隐隐地把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并未让他猜测太久,仅仅是第二天,在这场大雪还没有消停的时候,他们收到了来自圣地的传招。

  由圣地直接出面,大瑶山所属,几乎所有的天阶都被召集了起来,然后,巡游整个南洲。

  而这一巡游,整个天地间的种种异象,进入了一众天阶的视野。

  温暖地带突降大雪这种事,简直都不值一提。

  让很多人触目惊心的,是天幕上方,不时地冒出一道道紫色或赤红如血色的光带,这光带往往倏现即灭,却像是海中的游鱼一样,在无尽的四方天幕上越聚越多。

  南洲近极地,无边汪洋处,狂风巨浪频起,特别是巨浪,把一座座冰山完全掀到天上,然后再重重地砸下来。

  那种骇人的声势,让一众天阶都有点胆战心惊,不敢近前。

  而如果是普通人在这里,早就被震得耳朵聋掉了,甚至不排除吓到直接胆裂而亡。

  在大瑶山与王庭山的两域接壤之地,一众天阶亲眼目睹了大地就在他们眼前忽然撕裂,然后带着烈火冒着浓烟的炽热岩浆,以及或喷或溅的各种水流,从地下喷发了出来。

  正常的人间,变得恍如冥狱。

  面对这样的情景,许多人真的是面无血色。哪怕天阶,也不能让他们在这样的一种天地异变面前,还淡定自若。

  “大人,这些到底怎么回事?”有人问圣地的领队。

  这个世界,并没有“末日降临”的概念,要不然,这个时候,泛起在所有人心中的,估计都是末日降临了。

  因为这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天地末日。

  “在此之前,圣人曾亲自传下谕令。”那位领队对着所有天阶,声音无有远近地郑重宣告道,“圣人说,往后的日子,此天地之间,或有种种异变。”

  “但。”

  “吾等毋须诧异,毋须惊慌。”

  “此种种天变地变,虽前所未有,但不至令天地反覆,生灵涂炭。”

  “所有面临灾变或将要面临灾变之域,已由圣人展大神通尽窥之,其地生民,亦尽数迁往周边其它安稳之地。”

  “是以,吾等尽可放下心来,观此天地浩荡,饱览此万载未有之奇、万载未遇之异。”

  这番话下,场中所有天阶尽皆放下心来。

  而随后,再升起于心中的,便是种种豪情壮怀了,甚至有不少天阶,直接舒气长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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