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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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妈, 这事儿跟大哥没关系, 是我逼着他给我开了证明。”许向华赔着笑脸:“慧如家里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弄来这么个名额, 总不能放着不用。等她在城里安顿下来, 我们就复婚。”

    秦慧如早年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上山下乡, 被分配到三家村生产大队。

    原以为下来是帮助农民、造福农民,结果到了地头就是让他们和农民一样插秧干活赚工分, 理想和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没一个月就后悔了, 吃不饱穿不暖,住得还是脏兮兮的土胚房, 几个刺头儿吵着闹着要回城, 可下来容易回去难。

    闹了几场没有效果不说还被减了口粮,知青们终于消停下来,可日子还是不好过。城里娃哪会做农活,干死干活顶天也没几个工分。

    那会儿秦慧如常常躲在山坡上哭,一来二去就给许向华撞见了。

    秦慧如模样生的好,白皮肤, 鹅蛋脸, 大眼睛,后面梳着两根黑汪汪的大辫子。一到三家村, 村里大小伙子就注意上了,许向华也不例外。

    见状许向华哪能不上前安慰, 一来二去, 两人便熟悉起来。

    后来, 一色胆包天的革委会干事想欺负秦慧如,幸好许向华及时赶到,才没出事。

    这事之后,两人正式处了对象。半年后结婚,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小日子过得不赖。

    不防一月初秦家突然来信,道是求来一个招工名额,但是有条件限制——单身。这不,就有了这一出,

    “我呸!”孙秀花一个箭步蹿过去,用力戳许向华的脑袋,口沫横飞:“你是不是傻,复婚,你做梦呢!回了北京,她还能记得你们爷三,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凳子坐。这两年咱们公社走的知青,哪个还记得家里人。”

    她娘家孙家屯大队长的儿媳妇就是知青,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一回城就把男人和公婆都接进城享福。可结果呢,人一走就成了断了线风筝。她男人找过去,还被打了出来。这种事,这两年还少了!

    孙秀花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一下一下戳着许向华:“平日里挺机灵一个人,怎么这事上就犯了傻,你怎么能和她离婚,你怎么能让她走呢?”

    孙秀花捶着手心,一巴掌拍在许向华背上:“你说你让两个小怎么办?”

    孙秀花做惯农活的人,愤怒之下这一巴掌力道可不轻,许向华嘶了一声,两道浓眉挤在一块:“妈,慧如不是这样的人,你别瞎想。”

    眼见儿子执迷不悟,孙秀花气了个倒仰,还要再骂。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一直没吭声的许老头拿着旱烟管敲桌子,扫一眼拧着眉头的许向华:“该是咱家的,跑不了,不是咱家的,留不住!”

    孙秀花泼辣,可对上老头子,也辣不起来,憋了一肚子火,瞧着两儿子就来气,丢下一句:“糟心玩意儿。”抬脚出了屋。

    ~

    许清嘉刚睡醒,脑袋还有些迷糊,茫然地盯着灰扑扑的屋顶。

    “姐姐!”一小脑袋出现在她上方,咧嘴笑,露出八颗小白牙,忽然扭头扯着嗓子喊起来:“奶,我姐醒了!”

    望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许清嘉用力眨了眨眼,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回到了四十年前,还成了一个十岁的农村小姑娘。唯一聊可告慰的是继承了小姑娘的记忆,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因为潮水般涌来的记忆她还迷糊了两天。

    许清嘉按按太阳穴,内心是崩溃的,她明明在睡觉,在睡觉啊,为什么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小男孩眨巴眨巴大眼睛,伸手摸许清嘉的额头,忧心忡忡:“姐姐,你还难受不?”

    许清嘉握住他的手,摸起来肉乎乎的,可见这小男孩被养的不错。

    老许家的条件在这村里头倒也算得上头一份。老大许向国是大队长,老二许向军在新疆当兵,老三许向党在家务农,老四许向华在县城棉纺厂运输队上班,小女儿许芬芳则是嫁到了县城。

    “不难受了。”许清嘉对小男孩,也就是她这具身子的亲弟弟许家阳笑了笑,这两天,这小家伙就没离开过。

    许家阳高兴,放心大胆地搂住许清嘉的脖子撒娇:“你可算是好了。”

    许清嘉僵了下,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阳阳,别压着你姐。”孙秀花端着一碗水蒸蛋进屋,把碗往小桌子上一搁,伸手在孙女额上探温度,笑起来:“不热了。”

    见许清嘉直愣愣的看着她,孙秀花心里咯噔一下,提高了声音:“嘉嘉!”可别烧出毛病来了,西边国良家的三丫可不就是发烧给烧傻了。

    想到这儿,孙秀花脸色大变,又恨离开的秦慧如。许清嘉之所以会生病,那都是因为追秦慧如摔进雪堆里给闹得,就是这样,她这个当娘的都没停下来看一眼。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啊!

    “奶奶。”许清嘉下意识唤了一声。

    见她眼神灵动起来,孙秀花一颗心塞回肚子里,扶着她坐起来:“还难受不?”

    许清嘉摇摇头。

    “饿了吧,奶给你做了水蒸蛋,滴了几滴麻油可香了。”孙秀花乐呵呵的舀起一勺鸡蛋。

    金黄色的鸡蛋上面浇了点酱油和麻油,散发着咸香味。许清嘉还真的饿了,不过她没好意思让孙秀花喂,自己接过碗勺。余光瞥见许家阳在咽口水,习惯性勺子一拐,递到许家阳嘴边。

    “中午我吃过了。”许家阳往后仰,摸了摸小肚子,双手比划:“我吃了那么大一碗。”

    孙秀花也道:“中午他吃了不少。”以前家里不敢多养鸡,怕被人说成‘新富农’拉出去批/斗,前几年那个乱啊,做啥都小心翼翼的。直到去年形势好转,公社鼓励大伙儿养鸡养鸭才敢多养。现在家里养着二十来只鸡鸭,下的蛋足够几个小的补身体。

    不过许清嘉还是喂了许家阳几口,实在那小眼神让她没法心安理得的吃独食。孙秀花见姐弟俩一个喂得高兴,一个吃得高兴,也没说啥,反正马上就要吃晚饭,她做了好东西给孙女补身子,不差这几口蛋。

    等许清嘉吃完了,孙秀花拿着碗站起来,叮嘱许家阳:“陪你姐说说话,别让她睡了,晚上要睡不着的。”

    许家阳挺着小胸脯,点头如小鸡啄米。

    ~

    许家兄弟从正屋出来,两人额头泛红,是许老头拿旱烟枪打的,许向华摸了摸,疼得一撮牙花,老爷子这是气得狠了。

    觉得遭了无妄之灾的许向国没好气的瞪着许向华,自打他结了婚,可就再没挨过打。

    被瞪的许向华赔笑:“大哥你等一下。”说着钻到自己屋里头,很快又出来,抛过去两包东西。

    许向国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又赶紧往下压了压嘴角:“算你小子有良心。” 脸上到底绷不住笑,‘大前门’可是好东西,三毛九一包还得烟票,比他平时抽的烟可好多了。

    把香烟往兜里一塞,许向国看了许向华半响:“能复婚?”他现在都开始后悔,当时就不该被老四说动了。

    许向华分了许向国一支烟,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

    “恩,能。”许向华吐出一口烟来,烟雾缭绕中,许向国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向华扯了扯嘴角,离婚的时候,他们说好了,等她在那边安顿下来,就复婚。

    可就算复婚了,照样得两地分居。他不可能丢掉这边的工作带着孩子们去北京,没户口,吃住,工作,上学都是问题。

    分居的情况短时间内根本没法解决,城里户口哪那么好弄,何况是首都,要不然还能有那么多知青留在农村回不去。

    时间久了,中间会发生什么变故,谁知道。

    许向华烦躁地掸了掸烟灰:“我去看看嘉嘉。”

    刘红珍便拉着周翠翠进厨房,怕孩子们偷吃,所以中午盛出来的粥锁在橱柜里。

    周翠翠从口袋里翻出钥匙,刘红珍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中午她朝周翠翠要钥匙,这憨货居然不给她,还搬出老太太来压她,拿把钥匙就以为自己是这家女主人了,美死她。

    她是长媳妇,等老两口蹬腿去了,这家还不是她的。

    橱柜一开,刘红珍眼尖地发现一碗肉,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了一块塞嘴里,也不顾肉还是冷的,三两下就咽了下去。想起那么大一袋子肉儿子们却一口都没吃着,刘红珍咀嚼得更用力,泄愤似的。

    动作快的周翠翠都没反应过来,见她还要伸手拿,周翠翠急了,一把抓住刘红珍:“这是妈的肉。”这肉是孙秀花中午剩下的。

    论力气刘红珍还真不是周翠翠的对手。

    在娘家刘红珍也是干惯农活的,可她嫁进许家没多久就怀孕,怀相还很不好,所以整个孕期都没下过地,家里有口吃都紧着她先来。

    刘红珍才知道原来人还能有这样的活法,等许家文出生,早产体弱。家里但凡红糖鸡蛋都进了刘红珍的嘴里,有营养才能下奶嘛!

    旁人家的孩子三五个月就断奶了,许家文愣是吃奶吃到了两岁。要不是怀了许家武,刘红珍还想继续喂下去。

    之后几年,刘红珍一茬接着一茬的生孩子,加上要照顾体弱多病的许家文。因而刘红珍除了农忙时上工。平时就和孙秀花一块在家照顾孩子做家务,再干点自留地里的轻省活。

    直到许家文十岁,刘红珍才被孙秀花赶出去挣工分。恰逢许向国当上副队长,顺理成章的,她混了个轻松的活,三五不时的偷懒,旁人看在许向国面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年后,许向国成了大队长,有恃无恐的刘红珍干活更是出工不出力。

    刘红珍可不就被养娇了了,哪里及得上做惯农活的周翠翠。

    力气不够,刘红珍转换策略,赔笑:“你看向国和你家向党辛辛苦苦在外面跑了一天,可不得吃点肉补一补,咱们夹两块肉上去,妈肯定愿意,那可是她亲儿子。”

    周翠翠不为所动,她虽然也想自家男人吃口肉,可想起老太太就歇了心思,闷声闷气道:“你去问妈?”

    刘红珍被噎得翻了一个白眼,嘿,变聪明了,恨恨地瞪了两眼,没好气地往回抽手:“手脚快点,想饿死人啊!”

    一回头就见门口杵着许向党,长年累月在地里干活,使得他看起来特别黑。黑黝粗糙的脸上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刘红珍。

    看得刘红珍心里发毛,她敢骂周翠翠,却是不敢招惹家里男人的。

    “你怎么进来了,饿了?”周翠翠问自家男人。

    许向党闷声道:“口渴。”

    “我去送水。”可算是找着借口的刘红珍提起地上铁皮热水壶就往外跑,老二那模样怪瘆人的。

    周翠翠倒了一碗热水递给许向党。

    许向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嘴笨舌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来端。”说着接过碗喝光水,端起橱柜里的两碗冷粥就往外走。

    堂屋里,许老头和许家三兄弟都在,许向党闷头喝粥,许老头和许向国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向公社交代。

    “老四啊,你认识的人多,你看看能不能托人在上海找找。”许老头吧嗒一口旱烟,虽然给上海那边拍了电报,可他也知道希望不大,逃回去的那些人可会躲了。

    许向华一本正经地应了,却没当回事。找回来给马大柱当沙包,虽然何潇潇不是好东西,但是马大柱更不是东西。

    近年来逃跑的知青不少,几乎每个大队都有,大哥别笑二哥,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爸和他大哥都是官迷,但凡能影响他大哥工作的都是大事,许向华懒得说。

    视线一扫,扫到了闷头喝粥的许向党,许向华挑了挑嘴角。

    喝完粥,许向党去了后头劈柴,他是个闲不住的,也是觉得在这家里自己最没用,要是不多干活,他心里不踏实。

    周翠翠也是差不多的心思,所以两口子都是眼里有活的,一天到晚没个休息。

    许向华溜溜达达地走了过去,许向党奇怪地看他一眼。

    许向华递了一根烟过去,许向党也抽烟,不过他从来不舍得买。偶尔许向华给他一包,他也是留着敬人用或者过年时送人。

    许向党黝黑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容,许向华凑过去给他点烟,留意到他粗糙的面孔,头顶的白发,最后落在他皲裂的手上。

    一瞬间,许向华心里很不是滋味,许向党只比他大了三岁,可看起来两人差了十岁不止,比许向国还显老。

    这家里,老爷子喜欢许向国,老太太偏疼他和许芬芳。中间的许向军和许向党不上不下,不过许向军精明,吃不了亏。所以家里最可怜的就是憨厚的许向党,娶了个媳妇也是老实懦弱的。

    捡了一截木头当凳子,许向华咬了咬烟蒂,开门见山:“三哥,你想过分家吗?”

    许向党手抖了一下,差点拿不住烟:“你说啥?”

    见他这反应,许向华笑了:“分家啊。”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儿天气不错。

    许向党整个人都懵住了。

    许向华摸了摸下巴:“论理咱们家早该分了。你是我亲哥,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是不耐烦继续住在一块了,吵吵闹闹没个消停的时候。我想过点清清静静的日子。”

    这话可说到了许向党心坎里,他想起了方才厨房里那一幕。

    刘红珍呵斥周翠翠的情形,三天两头在家里发生。明明她应该干的活,却推给翠翠,干了也没落一个好。媳妇被这么呼来喝去,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分家的念头,不是没冒出来过,就算分了以后,吃用没现在好。可他们夫妻俩有手有脚也肯干,肯定饿不死。哪怕苦一点,可心里头松快,不用欠着人也不用受气。

    可妹子出嫁第二年,许向华才起了个头,就被老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老爷子差点出事,还说想分家等他死了再说。

    所以这几年,许向党也只敢想想。

    许向华循循善诱:“分家以后,你和三嫂养些鸡鸭,再养几头猪,年底卖了,都是钱,养得好了,也有好几百。小宝七岁了,你也该开始替他攒家底了。”

    倘若不分家,养这些家禽牲畜的主力肯定是许向党两口子,钱两人却是摸不着的,但是他和许向国挣的钱却有一半是私房。

    许向党脸色一僵,他手里拢共有十八块七毛五分,是这些年孙秀花塞给他应急,他存下来的。

    侄子们都有他兄弟攒的家底,可小宝有什么,只有十八块七毛五分。

    许向党一下子被戳中了软肋,他自己怎么样没关系,可儿子是他命根子。

    见他脸色辗转变幻,许向华诚恳道:“三哥,你就是不为自个儿,也得替小宝考虑考虑。”

    许向党咬了咬牙:“你想我干嘛?”

    “我年后就跟爸妈提分家,你到时候表个态,坚决点。”分家这事,老爷子十有八/九不会同意。自己把自己分出去那是下下策,他的情况到底和许向军不同,难免要被人戳脊梁骨。他自己不在乎,可女儿要嫁人,儿子要娶媳妇,名声这东西还是要的,所以他来找同盟了。

    ~

    这一天晚上,好几个人没睡好。

    躺在床上的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