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按照通报来说，这是《老少故事会》的最后一天播送，也是这个经历了很多年的老节目寿终正寝的日子。

    听众留言很活跃。

    “这节目不能完啊！”

    “是啊，不能停，听见没有！”

    “我们一家八口都等着听呢！”

    “你们要是结束故事会，信不信我砸你们电台玻璃啊混蛋！”

    早上张烨拿到的听众来信也都显示了听众们这一强烈的愿望，但张烨什么也没有回复，他没法回，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冯老师拿着一堆东西进来了，全是什么手续文件。

    王小美客气道：“冯叔儿，办好退休了？”

    “刚都办好了。”冯老师也唏嘘不已，“真是舍不得啊。”

    一个跟冯老师资历差不多的老编辑道：“老冯，晚上大家吃个散伙饭吧。”

    冯老师却摇手，“不用，我这些天暂时还不打算走呢，呵呵，我再留两天，帮着小张老师保驾护航这最后一段日子。”

    大家都明白，冯老师显然不是为了保驾护航这么简单，张烨不管性格招不招人喜欢，不管人缘好不好，但张烨的能力和实力已经没有人会质疑了，《深夜鬼故事》也好，昨天的《老少故事会》也罢，都被张烨带到了一个高峰，这种一身本事的神人哪里还要冯老师保驾护航啊，老冯明显是放心不下跟了他这么多年的节目，所以想留下看看《老少故事会》到底能不能在张烨的手中发生奇迹保留下来！

    “收听率表出来了吗？”冯老师问道。

    张烨主动帮冯老师拿东西，“还没呢，我也不清楚。”

    小芳也早早来上班了，“还得等等，统计那边的人昨天基本都休息，所以慢一点，应该快了。”

    冯老师唉了一声，“希望收听率别掉下去太多。”

    张烨乐道：“您对我也太没有信心了啊。”

    “不是不相信你。”冯老师看着他道：“我要是对你没信心，我会把最后几天的栏目交给你做吗？主要是你昨天的连载太冒进了，故事拉得太长，分开两天讲很危险，小孩子们一听很可能中途就换频率了。”

    分开两天？

    是的，众人都认为张烨这是上下部的故事，一天两章连载两天今天正好说完收尾。

    张烨笑而不语，他没敢告诉大家，《绿野仙踪》的小说版实际上……是有足足二十四章的，也就是说，这个故事最快起码也得十几天才能说完！两天？主要人物都才只出来一半呢不可能讲完！

    大家太天真了，他们真的没想到张烨会这么无耻地想留一个连载没结束的摊子让贾严接档，一般人真干不出来这种缺德事！

    远处的田彬望着张烨轻笑不已。

    在那里正忙着筹划新栏目的贾严也很期待张烨这一招差棋到底能让他掉下多少收听率，他预估肯定要十名以后了，原因就不用说了，嗯……算了还是说吧，教育部门的强制宣传只限于《小兔子乖乖》那个故事，大家对这个故事认可，却不代表对你其他故事的认可，二者，童话连载这种形式本身就是错误的。

    左等，右等。

    上等，下等。

    前等，后……好了不贫了。

    门口进来了一个人，是两天没露面的赵国洲，他手里拿着张A4指，显然是昨天全频率的收听率表格。

    贾严快速起身，“总监。”

    赵国洲压压手，“坐吧，今天收听率我来念。”

    “呃，好。”贾严又尴尬地坐下去了。

    然后，赵国洲朝着张烨望了一眸子，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在众人面前跟张烨交流过了，甚至这几天在外人面前看都没看过张烨一眼，但今天不知为什么，赵国洲看了他，而且眼神中满含了些复杂的深意。

    不知是不是张烨的错觉，他好像从赵国洲眸子里看到了一点为自己高兴和欣慰的神采。赵国洲是他的引路人，是他的伯乐，张烨那天私下里就跟赵国洲说过，这事儿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但要说心里没气还是假的，不是实话，就算赵总监是迫于台领导的压力才敲打他的，张烨情绪上也接受不了，可是现在看到赵国洲欣慰的目光，张烨的气一下子全消了，朝他点点头。

    有句诗用在这里最适合不过了。

    度尽劫波兄弟在，一枝红杏出墙……诶不对，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这下，张烨也更加纳闷自己昨天的收听率是多少了，怎么会让赵总监今天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第一名，王小美，《话说天下》。”赵国洲念道：“收听率3。66%，比起前些天有所下滑啊，小美老师，栏目上可能得加一点料儿了，不能太干，昨天的节目我听了，有些吃老本的嫌疑。”

    王小美点头，“我今天改进一下。”

    赵国洲笑道：“其实成绩已经很好了，但你是咱们频率的台柱子，大家对你的要求自然要比对别人高。”

    “我明白。”王小美还是很虚心的。

    “下面说说第二名。”赵国洲抖了抖手里的表格。

    这一刻，好多人都生硬地咽了咽吐沫，比如贾严，比如张烨，比如冯老师，都是非常紧张的。

    “《每日娱乐》。”赵国洲说道。

    武大涛立即笑开了花，终于拿回第二了啊，这也算一雪前耻了！田彬和贾严也痛快地呼出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一秒钟，赵国洲就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每日娱乐》，我要批评你们栏目组，尤其是武大涛和宋妍，这些日子是你们俩主持播音的，但成绩却每天都在下滑，今天的收听率只有2。21%，你们看看你们这几天的娱乐新闻稿子，都是什么？有一个亮点吗？有一个大家都很关注的新闻点吗？就算有也全都是别人吃过的残羹剩饭，一点新闻类节目的闪光点都没有，你们栏目组的记者是怎么收集新闻线索的？你们播音员是怎么报导的？直播里频频出现口误，还想不想干了？”

    武大涛一下不吭声了！

    赵国洲道“加上今天，你们的栏目已经被连续两天挤出了第二名，今天的第二名不是你们！”

    不是《每日娱乐》？

    那是谁？谁的节目？？

    众人全张大了眼珠子望着！

    赵国洲念了，“第二名，张烨的《老少故事会》，收听率2。45%！”

    “啊？”

    “哎呦喂！”

    “又是《老少故事会》？”

    “比昨天收听率还高了0，05？”

    “疯了吧？这栏目是要疯了啊！”

    惊叹声此起彼伏，田彬和贾严都傻了！

    冯老师也一脸不能置信的表情，不能啊！不能啊！昨天可是教育部门推广出的爆发！怎么今天还能收听率暴增？而且还是一个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成功的连载童话？那些前辈童话大师不是都证明这个童话连载形式不行了吗？为什么张烨可以做到？为什么他就能行啊？

    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

    只有张烨猛然一攥拳头，胸口一块大石总算落地了，太好了啊！收听率不但没掉反而还增长了？张烨很意外，但也知道是情理之中，《小兔子乖乖》的征文如今才显示出了力量，第二天的爆发其实只是初级阶段，只是一部分人疯狂涌入，但昨天今天，才是那份教育部门推广功效的高潮，报纸和电视台都陆续有上报导，纵然没有几个提及张烨节目的，但现在网络信息这么发达，大家搜一下就知道了啊，于是昨天新故事播出的时候肯定是走了一大部分只为了收听《小兔子乖乖》的听众，但同样又涌来了更多慕名而来的家长，这才造成了收听率不降反升吧！

    当然，最主要也是故事的原因！

    张烨没赌错，《绿野仙踪》这个老少通杀的故事发挥了奇兵的作用，留下了很多家长们！

    赵国洲压手道：“大家都静一静，这里我要点名表扬一下小张老师，当初接手《深夜鬼故事》的时候，我们都清楚，这是咱们频率收听最差的栏目，一直都是倒数第一，但小张老师接手的第一天就将这个栏目拉到了频率收听前三名，创造了深夜节目的历史，后来，《老少故事会》成了频率垫底的栏目，几年间也没有任何气色，这时候还是小张接手了，现在的成绩大家也都看到了，第二名，从倒数第一名变成了正数第二名！或许《老少故事会》在今天就会停播了，但我想小张老师的努力精神是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的！我希望大家继续一句话！一句小张老师给我们都上了一课的话！他用实际行动向我们证明了——没有什么节目是一辈子都不行的！”

    夹起A4指，赵国洲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冯老师也激动得很，眼圈都有些湿了，用了很大的力气给张烨鼓着掌，手都拍红了！

    好厉害的新人！

    这个瞬间，好多以前对张烨有意见的同事们也全心服口服了！

    但贾严却坐蜡了，无比地窘迫了起来，领导态度怎么变了啊？这是什么意思？还当众给张烨鼓掌？当众表扬张烨？虽然赵国洲说了《老少故事会》会在今天结束了，但值得注意的是，赵国洲在那句话前面可是加了一句“或许”的啊，是或许会在今天结束，那就是说可能还不结束了？

    收听排名一个个都念完了。

    赵国洲要走，贾严赶紧追出去到楼道，“总监，我节目周一……”

    赵国洲对他仍然很和善，“呵呵，小贾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中秋诗会那边正忙着筹备呢，我得全程监督，有什么事你先找老徐。”说完，赵国洲就拿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了。

    贾严独自一人站在走廊，显得有些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