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苏进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已经彻底恢复了原样,看不出有半点不同。
谢进宇想起信的事情,额外多看了他几眼,苏进回以微笑,神情间并无阴霾。
谢进宇想了想,还是没有多问。
接下来,苏进重新陷入了忙碌。
回到帝都,他的事情比以前更多。
他首先去南锣鼓巷,看了看承恩公府和整条巷子的改建情况。
其实之前通过电脑和电话,他一直也对这边保持着关注,但再怎么详细的视频,也比不上现场的实地观察。
这一切都依循他原先的方案,推进得非常顺利。
承恩公府固然是苏进直接规划负责,全盘掌握动向;南锣鼓巷也是帝都的重点项目,前期掀起巨大风波,现在也受到各方关注,没人敢轻易疏忽。
苏进就几个关键位置进行了检查,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还跟周景泽见了一面,开了个小会。
周景泽是周景洋的亲弟弟,按辈份来说是苏进的亲叔叔。
他已经知道了苏进的身份,刚看见他的时候表情非常复杂。
现在,苏进跟周家正处于一种奇异的默契状态。该合作的继续合作,但在苏进松口之前,绝不会把两者之间的血缘关系放到台面上来说,而是保持一种心知肚明的态度。
周景泽当然也知道这是自己从小走失的侄子了,但是苏进不承认,他也不能说。
横空出世,陡然间光芒四射,自己的项目也格外倚重的年轻人,竟然跟自家有着这么亲密的关系……
周景泽突然间有点羡慕起周景洋了。
这哥哥从小到大一直非常混帐,中间还犯下那样的大错,没想到还能生出这么好的儿子……
不过这儿子现在不认他,倒也挺令人大快人心的。
总之,不管于公于私,周景泽对苏进的态度都比以前更加亲切了,这让他的秘书杨晋原感觉有些奇怪。
周景泽对外一直严肃冷硬得像块石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他这么亲切的样子。
不过想一想苏进前前后后为南锣鼓巷改建所做的事情以及表现出来的能量,杨晋原又觉得周景泽这态度很正常了。
政府官员碰到有本事的技术人员,总是要放下一些架子来的。
这场会开了一下午,几乎集中了所有南锣鼓巷改建的重点人员。
苏进只负责拟定方案,后续的施工统筹全部由改建组负责。
这其中有一些人从来没有见过苏进,但对他拟定的方案都是很佩服的。
见到苏进真人,他们多少都有点吃惊。
他们知道苏进年轻,但没想到这么年轻。
不过这些人也是有眼色的,看周景泽和杨晋原对待苏进的态度,没一个人对他有所轻忽。
会议中,苏进就方案中间他们一些不明白的内容进行了详解,对于他们在实施操作中遇到的一些问题也给予了详细的解答。
两辈子加起来,苏进的实操经验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更丰富。
很多关键部分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一些部分,现在看着没什么问题,后续操作可能会带来麻烦的,他也一一指了出来。
结果一场会议下来,所有人都对苏进心服口服。
可能一开始他们对他表现得很尊敬,是因为他以前的盛名,以及顶头司对他的态度。现在,他们为之折服的则变成了这个人。
不愧是在惊龙会上掀起偌大波澜的苏进苏八段啊!
三天后,南锣鼓巷的“婉容会所”正式对外开放。
它产取会员制,绝大部分内容只对会员开放,对会员以外的人只开了一个主题餐厅,价格同样不菲。
会所由谈修之帮忙联系的职业经理人负责打理,纪老太太和盛老爷子负责监管。
盛老爷子虽然精神健硕,但其实也不年轻了。偶尔做一顿还可以,当然不可能每天下厨房做饭。
他收了两个徒弟,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倾囊相授,自己只负责指点。
御厨世家的本事果然非同凡响,这两个徒弟本来底子就很厚,自己也颇具天份,等到会所开业的时候,盛老爷子很勉强地表示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八成功底”了。
托谈修之、何三和舒倩等人的福,会所的名气在开业之前就已经打了出去,变成了帝都的新时尚,帝都的各种二代们早就已经摩拳擦掌,以拿到第一批会员卡为身份的象征。
第一批会员卡仅有一百张,刚刚推出就被一扫而空。
这套会员卡的编号不是从1开始的,而是从0开始。编号为0的这张,纪老太太和盛老爷子专门把它留下来,交给了苏进。
没有苏进,婉容故居始终只是以前那座破旧的宅邸,绝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风光。
更何况,对于纪老太太来说,苏进碎瓷复原,解开她的心结,这是比修复婉容故居更加重要的事情……
现在的婉容会所,它的外部仍然维持着清朝公爵府整体的格局与样式,古色古香,庄严华贵。
在一些细节上,它又进行了现代化改进,引入了水电隔热防潮等现代装修方式,恒温恒湿,非常舒适。
婉容曾经所住的西三进厢房被隔离出来,做成了一个私人博物馆。
这个博物馆虽然是私人所有,可以说是国内最新型、最完善的博物馆了。
里面展出的,绝大多数都是当初从秘室里找出来的那些文物。
现在它们全部被修复一新,再不见当初残破潮湿的模样。
那些书画、那些纺织品、那些珍奇玩物……它们精美古老的样式以及其中蕴含的昂贵价值,饱含着巨大的吸引力。
而在这个博物馆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的就是两只三果碗。
这两只碗一只完整无缺,另一只却曾经碎裂,被金丝密密织缝而成,金丝与瓷碗浑然一体,几乎分不出彼此。
两只碗放在透明展柜里,里面都装着半碗水。
完整的那只也就算了,那只修复过后的瓷碗周围也不见一点水渍。
参观的时候,有些比较懂行的就会很老道地告诉别人,旧社会焗瓷匠在完成工作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习惯。
展柜里的这两碗水,延续了当年的传统,是对焗瓷修复结果的肯定。
其实不用他们说,展柜旁边的立牌上就已经把焗瓷修复的全过程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不光是这个展柜,其他的柜子也是一样。
由于承恩公府秘室的保护条件实在太不好,所以这里所有的文物全部都被修复过,所有的文物旁边都有立牌,立牌上全部都有着修复的时间、地点以及全过程。
这仿佛给这些数据增添了一种全新的光彩,引来了不少参观者在这里逗留。
婉容会所除了主题餐厅以外,只有这个私人博物馆是对外开放的。它每天只接待固定数量的游客,达标了就关门,尽可能地给文物营造出了最好的保护条件。
“博物馆的主要职责不是展示,而是对文物进行保护,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理念。”
苏进站在那两个瓷碗的展柜旁边,对身边的人说。
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身材高大, 腆着一个肚子,天生一张笑脸,看上去像弥勒佛一样,正是国家文物局新上任的局长杜维。
杜维注视着那两只瓷碗,眼中流露着惊叹的神情。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只被修复后的瓷碗了,但每次见,他都能打从心底感受到一种战栗,仿佛看到了人类技艺的某种极限。
杜维拍拍自己的肚子,点头道:“是的,这次文化交流会,我们的目的之一,就是通过讨论,给文物保护法拟定一个框架,把它的影响力更广地宣传出去。”
两人举步,开始在展柜之间穿行。
这是一天的傍晚,婉容博物馆的接待工作已经完成,馆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杜维欣赏了一会儿这些文物, 尤其关注旁边的立牌,一个个地看过去,看得非常认真。
“这次文交会包括展示环节,对这个,你是怎么想的?”杜维问。
“当然还是要把重点放在保护上。加展示文物的数量和种类都要考虑到。我建议……”
两人交谈起来。
这次文交会,苏进的确很重视,这段时间,他非常认真地思考了这方面的问题,现在一一对杜维说了出来。
杜维这次就是为了这些来的,他同样听得非常认真。
最后,让苏进说到因为正古十族的文物而需要往苏城一趟时,杜维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他。
他明显不太赞同:“咱们文安组……文物局再穷,也不至于连这点文物也拿不出来。”
“这是当然。”苏进笑着点头,他轻描淡写地说,“不过那些文物流失在外面实在太久了,既然总要拿回来的,那就干脆趁早不趁晚了。”
“话是这样没错……”杜维注视着他,非常郑重地道,“但是正古十族在外面时间实在太久,人心易变,他们现在是怎么想的,我们很难判断。贸然前往……实在太鲁莽了。”
“我知道。”当苏进说他知道的时候,他就是真的想清楚了一切。
“为了那些文物,总要人走一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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