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裙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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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殿内执事太监高声唱吟着赵王府女眷觐见时,端坐主位的天元大皇后脸上显了些许的笑意。

    弘圣宫大殿似萦绕在一股详和福泽的红晕中,一尊如成人高,通透艳红的玉雕立在殿中央左侧,散发着耀眼又不失温润的光芒。

    此玉采自浑然天成的红霞幻彩玉石,原胚周身色泽通透艳红,如赤霞般的夺人视觉。

    玉雕所成的是个端庄慈祥的美丽女子,面部线条圆润柔和,唇边浅浅而笑,神态栩栩如生,一对儿悲天悯人的美眸似在凝望着这世间的一切。

    玉雕女子身披霞帔,怀抱一可爱淘气的小娃娃,一看便知是“注生娘娘”的雕像。

    注生娘娘,中原大地掌管子嗣福泽的神,虽成神前她的来历有诸多不同版本,但早在汉代初期中原汉民族便已有拈香跪拜“注生娘娘”赐子赐福泽之习俗了。

    入得殿来,这尊通透艳红的玉雕太过引人视觉,以至于将殿内的几位娘娘的华贵光彩也夺了去。

    主位上,居首端坐的天元大皇后,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眉宇之间少了份妩媚娇柔,多了几分的端庄大气。

    除了天元大皇后杨丽化,还有四位宫中贵人在座。

    宇文芳虽未曾见过这四位,可只一眼便知坐在天元大皇后左下首,肤白细腻黛眉长扫,圆眼挺鼻,艳丽媚惑的女子也是一宫的娘娘,而能在天元大皇后面前神态肆扬,傲娇不拘着的定是皇宠过甚的天左大皇后尉迟繁炽。

    只从父亲赵王偶尔对尉迟繁炽母族跋扈不满的只言片语中,便知这尉迟繁炽也是个承宠而嚣张的主儿。

    武皇帝驾崩后,即位的宣帝如出了樊笼,没了管束行事越发的肆意,甚至先后立了五位皇后,杨丽华为天元大皇后居后宫之首,而姿色过人又风情万种的尉迟繁炽便是第五位皇后,即天左大皇后,至于其它的妃嫔,更是不计其数。

    而另三位,从坐次和恭谨的神态来看该是后宫的妃嫔之位。

    天左大皇后尉迟繁炽不以为然的抬眼,可只一眼,便被盈盈而来的宇文芳引了视线。

    盈盈而至的赵王府郡主,白晰娇嫩的肌肤似无暇的美玉,双瞳剪水的杏目灵波闪现,艳明如玉的颜,恰如傲视百花的牡丹,傲娇妩媚难掩那天生的风采……一抹妒色闪过,只一眼,尉迟繁炽心内无端的生了不快。

    座下的另三位妃嫔亦目不转睛的盯着赵王府的三位女眷,末了,各怀心思的目光更在宇文芳和宇文姿之间徘徊。

    虽早有耳闻天元大皇后姿容美丽端庄有国母之仪,天左大皇后尉迟繁炽貌美如花艳压后宫,可辰夫人并不敢大胆直视,第一次入宫的她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着,生怕言行出了纰漏。

    宇文姿则自始至终敛了气息,不曾抬眼。

    面对天元大皇后目光中无声的询问,沫珠不着痕迹的轻摇头回应无事。

    方才坐在殿内闲聊着的几位皇后妃嫔突然听见太子的惊叫和乱了一片的嘈杂声,未及尉迟繁炽开口,随侍天元大皇后身侧的沫珠早已在主子的暗示下出殿查看。

    有“客”在,弘圣宫怎能如此没了规矩,殿外吵嚷鬼叫的,这不是让人耻笑堂堂后宫之首御下无方么!

    而心有了然的尉迟繁炽则颇有深意的看一眼天元大皇后,静等着好戏上演。

    未成想沫珠去了这么久,却神色如常的引着赵王府女眷而返,尉迟繁炽不禁皱了黛眉。

    一股浓重的药香味儿飘散开来,殿内香鼎里虽燃着清淡花香,可也压不下这特有的药香。

    古时中药材取自大自然,蕴有天地山水间的灵气,自带有一股天然药草香,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这种药草香。

    至少尉迟繁炽就不喜,她俏挺的鼻翼轻动,眼底里现了厌恶之色。

    照理内外命妇及世家贵妇们入宫觐见,都该熏香才是,便是不熏香也该干干净净的清清爽爽才是,怎能顶着一股药儿味见人。

    尉迟繁炽本有心斥责,可见天元大皇后不动声色,她一对儿美目流转便将话压了回去,再看向三人时目光中多了分复杂。

    两位皇后娘娘未出声怪罪,另三位妃嫔自也不敢开口多言。

    郡主宇文芳和“七命”命衔的辰夫人,上前半屈身行了礼。

    扫视着上前行跪拜大礼的赵王府四小姐宇文姿,尉迟繁炽已知是她身上散发的药儿味。

    注视着一袭淡雅幽兰色锦服的宇文姿,白嫩细滑的小脸儿上泛着不正常的苍白,那低着的眼帘,难掩怯意的狭长上翘的漂亮丹凤眼,再睨一眼扶柳般的芊娇身段儿,尉迟繁炽轻挑了挑黛眉:好一个弱不禁风的玉美人儿!

    待天元大皇后免了礼赐了座后,尉迟繁炽终忍耐不住截了话去,声音柔酥绕梁惑人心神,可这柔酥的声音里又透着股子的冷:

    “方才殿外乱哄哄的声音传了来扰了这殿中的清静,本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却原来是你们几个。”

    宇文芳神色一滞,心有愕然:这是怪罪吗?

    尉迟繁炽虽没指名,可只有她们三人和沫珠从殿外而来,赵王府女眷中又以她身份最高贵,自是该她回话才是,可如何回?尉迟繁炽分明是在怪罪她们失礼,扰了娘娘们的清静。

    闪念间宇文芳就否了解释殿外太子遇险之事的念头,她不想居功,更不欲当着在座妃嫔们的面多言。这些年来教养嬷嬷和宫中礼仪女官的教导也非走过场,至少宇文芳并非懵懂不知事。

    面对责难,辰夫人初时心惊,可立时稳了下来,反正有郡主在前顶着,而低眉顺眼的宇文姿则更低了小脑袋,瑟瑟着小身板儿似被吓到了。

    宇文芳当然清楚,若不将这扰了娘娘们的清静罪责推了出去,反而授人以柄,倒真坐实了赵王府女眷失礼之罪,便是不愿将太子牵涉进来,也由不得她了。

    宇文芳又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声音轻盈悦耳不卑不亢道:

    “臣女等是断不敢惊扰天元大皇后娘娘和几位娘娘清静的,只不过这一路走来,倒是看见太监宫女们正陪着太子殿下和洛郡王嬉戏,如今已是春暖花开,弘圣宫殿外的景致也当真是美得很。”春暖花开,孩童嬉戏,多美的一副画面,虽然声音吵闹了一些,但你也不能去苛责太子吧。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尉迟繁炽自是听出话中之意。

    “禀皇后娘娘,”不容尉迟繁炽再开口,已侍在天元大皇后身旁的沫珠忙躬了身道,“方才殿外确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同洛郡王戏耍玩闹间声音难免大了些,这会儿太子殿下已回“承阅阁”读书去了。”

    沫珠似在宇文芳之后继续回应着尉迟繁炽,可眼睛却是看向天元大皇后的,摆明着她是回禀天元大皇后,她家娘娘是位份最高的。

    尉迟繁炽心有不快,可也不能斥责沫珠无理。

    太子竟然没事?尉迟繁炽一对儿美目晦暗不明:

    可恶!凭白的浪费了本宫一番苦心,巴巴的借故拉上几个妃嫔一早过来等着看好戏,还想着今日入宫觐见的赵王府女眷也可做个见证,只等太子在弘圣宫出事,宫内宫外都有个见证的人让天元大皇后无法掩盖推脱,没想到竟让她躲了去!

    尉迟繁炽不以为意般轻理云鬓,以袖遮掩,向云阳宫随侍的大太监赵元投去了质疑的目光,迎着尉迟繁炽含冷带怒的质疑,赵元心内打颤,眨巴着眼睛无声回应:娘娘,您放心,便是事情没成,也定不会让人抓住把柄查到云阳宫。

    反正那个诱骗洛郡王宇文辉的宫女已死,她既非云阳宫的人,又死无对证,查来查去不过是多死几个无辜的,只是以后再利用洛郡王设计害太子怕是更不容易了。

    尉迟繁炽一对儿美目又投向神态淡然,眼观鼻,鼻观心的宇文芳,黛眉轻挑,红唇边一抹似笑非笑道:

    “本宫早听闻赵王府的郡主天姿国色,非俗世之美,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难怪京城王候将相门中的轻年才俊们无不为郡主而倾倒,听说,更有甚者,竟然众目之下赋诗明志,不羁放言甘做郡主裙下宾。”

    尉迟繁炽语气一顿,手持锦帕掩唇,一对儿美目闪烁笑得妖媚,像是被什么可笑的乐子逗到了一般。

    “呵呵……”下首侍奉着的赵元眯了眼也配合着干笑了两声,道:“皇后娘娘,老奴也记得,不过记不全,只记得那后四句……”

    “冰肌凝露女儿香,玉颜宋郎裙下宾,一朝**赴巫山,衣轻帐暖不思归。”

    赵元边挑衅似的瞟向宇文芳,边刻意拉长了尖细的语调背出后四句,天元大皇后身边侍候着的大宫女沫珠和涎玉情不自禁红了小脸儿,她们已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儿家,听着这“污”诗,禁不住面热心跳。

    下首的三位妃嫔则隔空互视,眼里尽是惊讶:裙下宾?天左大皇后这是要羞辱赵王府郡主?郡主尚待字闺中,如此被当众耻笑取乐让她一个女儿家如何下得了台?。

    意识到尉迟繁炽当众有意生事,三位妃嫔无事人一般收回目光,闪身局外静观其变。

    尉迟繁炽出言讥讽宇文芳“招蜂引蝶”,坐下的辰夫人和宇文姿心内偷笑,面上却露了尴尬和难堪,故作不安状又看一眼郡主宇文芳,末了,更惶惶的垂了眼帘不敢稍抬。

    宇文芳嘴角微抽心生了恼,只是那恼意一闪而过又复了之前的恬淡沉静,双瞳剪水的明眸对上咧嘴干笑着的赵元,心内冷笑:

    打狗还要看主人,而这条狗,她宇文芳今天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