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陈登与糜竺心事重重的来回踱步,眼见大事可期,谁成想今日徐州城门尽然一直关闭,一下变打乱了他们的既定计划,二人绝不相信徐州城真是在抓捕什么奸细,曹豹如此做,说白了就是陶商不愿见到刘澜进入徐州城,可徐州城关一天可以,关二天也可以,可是第三天呢?他陶商又岂能将徐州城关上三天。
所以二人心中十分清楚陶商想要干什么,二人能够想象到,当城门再次开启时,徐州也许已到了陶商之手,那时刘澜即使进得城来也于事无补了。
陈登的面上充斥着无奈的苦笑,他料到了陶商会刁难刘澜,不会让他如愿前来徐州,所以才想出了瞒天过海之计,从而将刘澜控制,可谁又能能想到最后关头刘澜又来了一招李代桃僵,这让他庆幸能够放弃既定计划之余,又为眼前的局势感到忧心忡忡。
他想让假刘澜前去见陶谦,可消息若稍有走漏,到时让陶谦知晓来者并非是刘澜后,那陶谦会作何想?以陶谦的为人,陈登不用想都会知道,他必然会以为是父亲从中作梗,那时别说刘澜入掌徐州要功亏一篑,就连陈家也要遭受灭顶之灾。
而一旁的糜竺却要比陈登更加清楚一些内情,他隐晦的听刘澜说起过身旁有陶商派出的细作,至于他为何行此瞒天过海之计就知道的不太多了,但他却能够猜到,他之所以会故布疑阵,绝对是在演给那个细作看,从而来迷惑陶商,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迷惑是迷惑住了对手,但他却被控在了城外,糜竺此时异常担心,看了眼踱步的陈登,喟然长叹一声,道:“元龙,不若我们现在各自回去集结家将,先夺了城门,迎刘使君进城来?”
陈登吓了一大跳,震惊的看着糜竺,这几乎等同于造反啊,成功了没好果子,失败了更没好结果,偏生这人竟会说出这种昏话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是被眼前糟糕的局面失去了方寸,正要出口拒绝,却听他又说道:“如今许褚手中有德然三千精锐亲卫,而我能够集结家丁五千人,如此便是八千人,到时元龙若再出五千,莫说是城门那边,便是与曹豹的丹阳军都能够一战高下了。”
“不可。”
陈登断然拒绝了糜竺略带诱惑的提议,道:“如此一来非但使德然公落下强夺徐州之口食,还会使丹阳军出师有名,一旦我们真与丹阳军动起手来又能有几成胜算,到时若不能控制徐州,反而被曹豹迅速镇压,你说以他的为人,必然会以雷霆手段先将你我两家在徐州城的势力铲除,到那时悔之晚矣。”陈登虽然如此说,但他真正担心的却是一直委身在城内的父亲陈珪。
糜竺神色黯淡了下来:“拼又拼不得,光等也不会等到徐州城门自己开启。”说道最后心中满是无奈道:“难不成我们只能在此枯坐不成?”
就在这时,只听屋外突然传来人声,道:“公子,许将军求见。”
陈登与糜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他怎么来了?”相视苦笑一声,糜竺说:“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看着如此默契的对方,陈登也苦笑一声,道:“先去见他,看他要干什么。”
两人相携出屋,天刚蒙蒙亮,雾气极重,就是百步外的景象也休想看清,两人在家丁提着数盏风灯照明下转过数条长廊,来到许褚一众人居所,只见不远处一众刘澜亲卫正在集结,而为首两人可不就是那假刘澜与许褚嘛。
两人快步来到许褚身前,指着集结的亲兵,道:“徐将军,您这是要?”
许褚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家主公锦囊有言,让俺带着‘他’去见陶徐州。”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假‘刘澜’道。
“不可。”陈登面色难看,断然拒绝道:“若他的身份被陶谦发觉,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对。”糜竺在一旁点头附和,道:“元龙说的不错,照我看许将军还是稍等片刻,虽然城门比平日晚开了半个时辰,也许只是因为雾大的原因,等雾气散去之后,城门未必便不会开启,即使真的不开,只要到时德然公能够及时抵达徐州城下,并有陶使君手谕,左禄未必便敢不开城门。”
许褚摇了摇头,讳莫如深,道:“二位不必如此多虑,试想陶徐州若起疑虑,只要有我在身侧,再有两位先生作保,两位认为陶徐州还会怀疑?到时陶徐州就算有所怀疑也会信以为真吧,那时等我们拿到虎符,再以雷霆之势控制城门,迎我家主公进城,二位说徐州不就尽在掌握之中了。”
两人眼前一亮,之前二人一直忽略了许褚,他可是刘澜贴身虎卫,看见他陶谦又怎么会怀疑刘澜的身份,当即陈登大笑一声,道:“许将军说的不错,我们这就前往州牧府吧。”
“对对,现在就去,不能再晚了。”糜竺也在瞬间反应过来道。
几人不在停留,当即前往州牧府邸,在府门前将三千装扮成家丁的侍卫留下后,一行四人这才穿廊过厅来到陶谦房前,只见一直侍奉陶谦的小丫头正在屋外等候,管事来到其身旁,道:“还望通禀,就说刘德然与糜别驾还有陈校尉求见。”
绿锦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这才转身走入房中,过得片刻只见绿锦走出屋来,低声道:“老爷请四位入室。”
一行四人步入屋内,屋外的管事对绿锦低声吩咐,道:“绿锦姑娘快去通知少爷,这里有我盯着。”
绿锦点点头,转身而去。
屋内。
看着几人进屋,陶谦昏浊的双眸骤然停在了刘澜身上,如金纸的面容徒然泛红,挣扎着坐起来,道:“德然,你可终于来了。”
刘澜上前将陶谦扶在床榻旁坐定,看着骨瘦如柴,两眼昏浊而无神的老者,哪里还有数月前精神矍铄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叹,这真是病来如山倒,看眼前的情境,他恐怕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之所以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许就是为了见自己这最后一面吧。
将陶谦扶定的刘澜安慰着老人,说:“陶公,这才旬月不见,您老竟病成这样,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刘澜语重心长的说着,陶谦心中却唏嘘连连,苦笑道:“老了,这一病便再难好转了,老夫知道,我的时日将近,不然也不会将德然你招来一见。”
“陶公切不可如此说,您要想开些,只要安心养病,莫说活过今年,就是再多活个十年二十年,也不难,到时小子必为陶公贺耄耋之寿。”
“哈哈。”陶谦突然大笑出声,脸色更变得红润起来,可随之而来的却又是剧烈的咳嗽。刘澜轻轻拍打陶谦的后背,以此来为他顺气,效果显现,不一会儿老人的咳声停止了,陶谦又艰难着张嘴,说道:“老夫可不敢想能够活到耄耋的年龄。”说道最后却是无力的摆摆手,道:“这些暂且不谈,我招德然前来,乃是为了徐州。”
“陶公之意德然心领了,只是陶公又何必如此,大公子,二公子皆是上佳之选,陶公又何苦独厚小子?”
“莫提那个逆子和应儿。”
陶谦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但瞬间便又消失不见,道:“非德然不能安此州,若使他二人掌徐州,早晚使徐州生灵涂炭,再无一人矣。”
“陶公,并非德然不知徐州之难,只怕就是我真能掌握徐州,也难以坐牢徐州。”刘澜忧心忡忡的说道:“徐南有笮融,北有臧霸,内有曹豹,更不提外部之曹操、袁术,以我势寡之众想要入掌徐州,恐怕凭生事端。”
陶谦艰难摆手,声音嘶哑,道:“自古帝王之术,只是制衡二字,德然可能体会其中深意?”
“澜有些明悟了。”
“你所言这三贼,虽是徐州之腹心之患,可却并不足为虑。若细说起来,非是老夫无法动他们,而是老夫刻意留着他三人,你可知道老夫为什么这样做吗?”
“还请赐教。”
陶谦意味深长的看向刘澜,道:“这就叫做制衡,若无笮融牵制,德然以为你还能来此见我?还能坐拥徐州?若无曹豹,你认为臧霸会安心只在琅琊一郡?若无臧霸?曹豹会坐视笮融南下广陵?”说道最后嘴角已经勾起了一个颇为得意的弧度,道:“所以说这便是制衡之术,只有让他们互相牵制,他们才兴不起浪来。”说完,右手颤颤巍巍从身后床榻一处暗格中取出一枚虎符,双手捧着,小心翼翼交给刘澜,道:“虽然这虎符作用已经不大,却也是老夫的保命之物,虽然指挥不了丹阳军,但老夫的三千卫军却只认它,不认人,德然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陶公是让我控制这三千卫军?”刘澜脱口而出道。
“呵呵。”陶谦摇摇头,道:“你错了,三千人其实与局势无补,可在如今的徐州,他却又变成了打破僵局的钥匙,不管谁有了它,谁就能得到徐州,同样德然你有了他,再想对付徐州三虎,就会简单起来。”
刘澜徒然眼前一亮,陶谦虽然看似是在说着三千亲卫的事情,但这三千亲卫就像让说的那样根本就不值一提,反而是他的言外之意却让刘澜不得不去重视,虚心请教,道:“却不知要先从哪里打破僵局。”
“广陵,琅邪。”
陶谦闭上了眼,自言自语,道:“曹操前来,唯独此二郡没有被劫掠,广陵路远,琅琊有臧霸,所以德然要先控制此二处,以其郡内粮草来扩军,方可有实力向四周蚕食。”
“德然谨记,多谢陶公教导。”刘澜起身,恭敬施礼拜道。
陶谦不以为意的摇摇头,道:“记住,君子,藏器于身!!!”颇具深意的一句话来,可谓是陶谦立世哲学,若非如此他焉能有今日?叮嘱,道:“德然,有些事易急,可有些事却需缓,便如那曹豹,我知德然与他有仇,但有时候杀人,却不需要自己动手。”说着却是眼光看向了南边,道:“想来他很乐意与自己的老对头在广陵一决雌雄的。”
陶谦与刘澜的对答让一旁的糜竺与陈登诧异不已,若眼前人就是刘澜,他二人也不会如何惊讶,可眼前人毕竟乃是假冒的刘德然,这就难免让他们心中感叹连连,没想到假刘澜竟也能与陶谦对答如流,同时还能做到了不卑不亢,只此一点眼前的假刘澜就让二人另眼相看。
虽是如此,但陈登心中还是产生了一丝怀疑,看着刘澜的背影,心中暗道莫不是眼前人就是刘德然
他心念及此,眼前立时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神采,难不成刘澜听到了什么风声?故此将自己亦是隐瞒其中?
偷偷看向糜竺,见他神色也是惊异,哪里是知道真相的样子,若刘澜有心瞒我,糜竺必定会知道内情,眼见糜竺与自己一般被他蒙在鼓里,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刘澜将自己二人一起瞒住了。
想到这里,陈登却并未对刘澜的隐瞒感到不悦,而是对他将糜竺同样隐瞒,发自内心的吁出口气来,好似一颗大石终于落地一般,这样的结果让他放心不少。
就在这时,只听屋外传来了一阵吵杂声,随即只见一人破门而入,冷笑出声道:“父亲,这人并非是刘澜,只不过是糜竺与陈登二人为了谋夺徐州,找了一名酷似刘澜之人来欺诈父亲罢了。”
正在交谈的二人一同看向突然被推开的房门,正在门前大吵大闹的除了陶商还能是谁,当他说出刘澜身份非真之际,后者立时起身,讥笑他道:“陶公子,你说我非刘澜?那这世间还有谁能是真刘澜?陶公子,我看你还是不要在此胡言的好,若是让外人听到,未必不会认为你得了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