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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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小七大刺吧啦的拿话勾搭丁滁。当日贾琮陈瑞锦从秦国回南边去,也曾问过龚三亦丁滁为何会跑去辅佐秦王。龚三亦慢条斯理道:“他自己想去的。又不是我家子弟,我也不好拦着他不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老头弄了鬼儿。偏他那么大岁数,他不说还能怎样?贾琮等人猜了半日没猜出来。故此柳小七今儿且试他一试。

    丁滁显见心动,变脸变色的。良久,看着柳小七道:“听闻你们什么生意都做的?”

    柳小七笑容可掬:“什么生意都做,鬼神不惧。”

    丁滁道:“我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柳小七皱了皱眉头:“如果是寻常人,不太容易。因为这年头寻常人太多了,纵然有人见过他也未必记得住。”

    “不寻常。”丁滁道,“且听闻她就在秦国境内。”

    “男女老少?”

    丁滁迟疑片刻,哑着嗓子道:“一个年轻的女人。”

    “漂亮吗?”

    “漂亮。”

    柳小七腹内立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捏着下巴道:“美人容易被金屋藏娇,还容易陷入后宫内宅争斗,比容貌寻常的女子还不好找。丁大人自己想必也没少花力气。我不敢说一定能找到;找到的话,价钱必不便宜。”

    丁滁听他起先说寻常的不好找、后来又说美人比寻常女子还不好找,正欲堵他一句,便听到了最后那句话,立时说:“价钱好商量。”

    柳小七脸上忽如绽开了鲜花似的:“丁大人放心,天底下就没有用钱弄不到的消息!”

    丁滁腹内暗骂一声“见钱眼开”,又升起希望来:贪财者委实比贪色贪名者更可靠。遂细述了他媳妇马香珠之模样,又说起她是怎么失踪的。柳小七思忖道:“在岭南香港丢的。那儿是港口,船往哪里开的都有。”

    丁滁道:“数年前我得到消息,她仿佛是被人卖到秦国来了。”

    柳小七道:“绝色的多半会送进贵人府上。秦国权贵不少,后院里头不知关了多少□□。”乃命董愚替那马氏画像。

    丁滁道:“我自己画!”

    贾桂跑到后头去取了纸笔,丁滁一挥而就。画上女人当真有闭月羞花之姿,柳小七不禁赞道:“好个美人!我若是送礼的,必舍不得送给寻常权贵。从姓司徒的府中查起。”

    贾桂也探着脑袋瞧了半日,道:“谁府上有个美貌得宠的哑姬,难道不会有消息传出来?”

    “后宅之事本来就少有传出门的。”柳小七道:“何况是贵人府中。”

    贾桂思忖道:“但是有一种人一定知道。”

    丁滁忙问:“什么人?”

    “大老婆。”贾桂道,“秦.王府上什么女人得宠,秦王妃必然知道。世子府内谁得宠,世子妃必然知道。纵然是在外头养的粉头、寡妇、外室,大老婆一般儿都知道。能不能奈何丈夫和外室是另一回事,消息上头她们比寻常姬妾灵通得多。”

    柳小七皱眉道:“这得花点子时间了。咱们在内宅没什么人手。”

    丁滁奇道:“你们神盾局这么神出鬼没的,会在内宅没人手?”

    柳小七道:“内宅能得什么消息?纵有也是拐弯抹角的。女人终究是女人,何况秦国并没有能干政的女子。”

    贾桂忙说:“昨儿我逛银楼的时候遇上了世子府上一个侧妃的妹子,帮着她挑了两件首饰。”乃啧啧道,“那姑娘还挺穷的。我方才想着,能不能靠上她混进世子府去,结识世子妃。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管保能把她哄成闺蜜。再依着世子妃认识别的秦国贵眷。总比慢慢朝各府后院收买人容易。还不知道收买的是不是背后有主的、消息准不准。”

    柳小七思忖道:“倒也是个法子。”乃看着丁滁道,“丁大人你瞧,我们要价决不是胡乱要的。”

    丁滁冷笑一声:“我知道。我同你们做过生意,要价最黑的便是你们、最不问是非黑白的也是你们。”

    “啊?!”柳小七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丁滁瞧了他一眼:“你们里头是不是有一个叫阿黑的?”

    贾桂董愚皆茫然,唯有柳小七翻了个白眼:“原来是他……那厮肯定私吞了。”

    贾桂忍不住问道:“是谁?私吞公款?”

    柳小七无奈叹了口气:“外勤的,最容易捞外快。局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能怎样。”

    贾桂皱眉:“你好歹也是个头目,竟不管么。”

    柳小七懒懒的道:“县官不如现管。”

    丁滁虽听不大明白,也依稀察觉出这个神盾局内里复杂交错,不禁锁紧眉头。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没法子全心全意替秦王打探这伙人了。他打了个冷颤,喃喃道:“我明白了。”人皆有私心,不论秦王诸子还是他自己、并其余诸王。神盾局以帮着他查马氏下落为名勾搭住他,他非但不便再争锋相对,甚至还得帮他们一把。终究与丁滁而言,马氏比秦王要紧太多。乃向贾桂道,“王姑娘若想结识秦国贵眷倒也不难。下官可替姑娘向王爷谏言,让王妃召见姑娘。”

    贾桂连连摆手:“别。我这模样本是个出挑的,与贵眷结交最大的掩护就是身份不高。倘若认得王妃,怕是会敲响各家大老婆心头警钟,还以为我瞄上她们男人呢。”

    丁滁一想委实如此,乃道:“既这么着,只烦劳王妃暗暗帮姑娘点子,总好过姑娘独自周旋。”

    “也行。”贾桂爽利道,“最好让她早早去掉各家大老婆的戒心。”

    丁滁点头。事既至此,他是没法子同秦王说实话了,不然秦王非砍了这帮人不可。将太上皇的消息转卖出去,天下不定成什么样子、江西不定成什么样子。

    他正琢磨着,柳小七满脸堆笑道:“我知道丁大人深得秦王宠信,是不缺钱的。然秦王自己都还挺缺钱呢,能给你多少?丁大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都会对不起你,唯有钱不会。丁大人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跟我们联系。横竖我们不是别家王爷的人,你纵卖消息给我们也算不得背叛秦王。”

    丁滁冷哼一声:“小人!”

    柳小七呵呵道:“小人算不上,奸商的帽子勉强领走一顶。”

    丁滁懒得再言语,只拱了拱手,又低头看看案头马氏的画像,眼中闪过泪意。乃告辞而去。他前脚出门,贾桂“哎”了一声:“这丁大人还是个痴情种子。”

    丁滁果然回头面见秦王,道:“那个王姑娘忽然买了许多首饰,还结识了世子一位侧妃的妹子,微臣疑心她是不是想打哪位殿下的主意,今儿遂干脆登门询问。她却矢口否认,只说从来不曾结识过贵眷、好奇罢了。此话显见不真,要么就是想跟什么细作联络?不如就由着她闹去,看她跟谁打暗语、递信儿。”秦王最怕后院出细作,立时答应。丁滁又求烦劳王妃帮她一手。

    贾桂没几日便与那个世子侧妃的妹子混熟了,跟着人家上一家权贵府上看戏去。席上顺带又认识了许多长安贵女,当中还有郡主的手帕交。再过两天,世子妃设宴竟特特请了贾桂。贾桂拿到请柬还吃了一惊:“不该这么快啊!”旋即想起丁滁来,怕是此人帮的忙。遂欢欢喜喜往世子府上溜达了一圈儿。众女都知道她跟着兄长走南闯北,极有见识;偏她又身份低微,皆不大警惕她。大伙儿都爱听她说新鲜事,不过半日功夫贾桂便与一众女子熟络了。

    虽在荆州陪着苏澄过了些日子,这回却是头一回见识长安贵女都是怎么活的。除了琴棋书画便是衣裳首饰、种花养儿,与贾桂和台湾府的同学全然不同。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子轻声叹道:“人家这才是米虫啊!多舒服。”

    有位姑娘听她嘀嘀咕咕,笑问:“王姑娘说什么呢?”

    贾桂抿了抿嘴唇:“说你们日子过的逍遥、诸事不愁,念书也不用念许多,好轻松。”

    另一位姑娘含笑道:“王姑娘不如嫁来长安,也过逍遥日子,岂不好?”

    贾桂摇头:“不干。羡慕归羡慕,闷也是闷的。常年关在内院里头我会憋死。”乃指檐下的雀笼子道,“如那雀儿,衣食不愁、风雨不惧,只是不得飞。”众人脸色一沉,偏她又接着说,“若是野雀儿,虽有自由,也免不得有填不饱肚子的时候,或是让鹞子逮了去,或是冷天在雪地里头冻死。各有好处坏处。”

    世子府上一位曹侧妃闻言叹道:“我却只是家雀,受不得外头一雷一雪。”

    贾桂道:“只要自己不后悔便好。”

    又一位女眷也叹道:“纵后悔能如何?”

    贾桂眨眨眼,心想,她们也是没有选择权的,嫁人皆靠撞大运;还是自家好。她既摆明了车马不预备嫁来长安,有些人便宽心许多,不大警惕她了。

    贾桂忽然发现有位姑娘长了好几层的眼皮儿,觉得好看,盯着人家瞧了半日。众人也觉得有趣,都互相看谁是单眼皮谁是双眼皮。有嘴碎的便说起世子和三殿下都是双眼皮,秦王妃却是单眼皮的。贾桂知道双眼皮是显性基因,容易被遗传。想起当日见过秦王,秦王乃是双眼皮的,可见秦王这两个儿子的双眼皮是从他们爹那儿遗传来的。偏她猛然想起另一件事,好悬站了起来。

    华山八景宫的那位太上皇的胡侧妃是双眼皮的,而那个叫知微的道士却是单眼皮。依照显性遗传理论,双亲有一位是双眼皮,孩子是双眼皮的概率极大。知微倘若是胡侧妃的儿子,怎么长着单眼皮呢?莫非他根本不是太上皇的种、胡侧妃之子另有其人?

    这日回去,贾桂赶忙拎着柳明漪问道:“你在井冈山上看见的那个老头是单眼皮双眼皮?”

    柳明漪怔了怔,想了会子道:“双眼皮。”

    “你记清楚了?真的是双眼皮?”

    柳明漪道:“他模样儿我记得清清楚楚,真的是双眼皮的。”

    柳小七道:“太上皇我打小就见过,当真是双眼皮的。他们司徒家的子弟都是双眼皮。”

    贾桂磨了磨牙:“那个叫知微的道士却是单眼皮,他八成不是太上皇的私生子。”

    柳小七道:“不是还有变异么?我瞧他眼睛嘴巴都有些像那个胡侧妃。”

    “变异的概率多低啊。说不定知微是胡侧妃的亲戚子弟,侄子外甥之类的。”贾桂道,“双眼皮是显性基因。”

    董愚也说:“没错,双眼皮是显性基因。而且知微他们那么大方的跟秦王揭发自己,绝对有后手。”

    贾桂思忖道:“我起了一个不太清楚的念头,你们要不要听。”

    众人齐声道:“说!”

    贾桂不由得站了起来,负手在屋中走了两圈:“我记得三叔跟我说,当年天下分封之时,蜀王之所以择了去蜀地,是因为有人撺掇他,还跟那个丁滁的亲戚有瓜葛。吴王爱财、择了富庶的吴地;齐王好文,择了离孔圣人最近的齐国;先头那位晋王在晋国是有根基的,故此择了晋。老实说,燕国比秦国富庶。虽地方小些,却可拿捏住京城。当年燕王被囚禁在宁王府上,根本没法子自主择地。燕国是诸王特留给他的。自然,也留了一大堆烂摊子给他收拾,但燕国依然是一块很好的地方。横竖那时候天下未分,各国疆域都可以商量。因燕国要留给燕王,所以地盘小了些;倘若有哪个王爷想要燕国,自然也可以分大些。秦王么,我记得他是比较喜欢虚名的?我的意思是,当年秦王为什么不把燕国的地盘弄大些、自己夺了燕国?喜欢虚名的人不是应该更愿意要京城么?他怎么会择了秦国?会不会也是有人撺掇的?你们听得明白么?”

    董愚立时说:“我明白!”也思忖道,“假设我们是胡侧妃、知微等人。除非有极大的把握能从秦王手中救出太上皇,否则,拉拢土匪都比借秦王之力强。”

    柳小七道:“当年太上皇送胡侧妃和腹内胎儿隐居华山。后自己赢下夺嫡、登了宝座,不会全然不与胡侧妃联络。当年……太上皇手里还有刘登喜,可用的钱和人都不少。”他眯了眯眼,“白送给秦王的只有胡侧妃,太上皇的私生子还不知道藏在哪儿、用的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