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情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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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回到了兴庆寺,林愫把佛牌拿出,先用绿豆水去腐臭,又拿糯米水去邪性。又取出去年清明的旧桃花捣出汁水,混在狗血中画成黄纸符,细细密密包好佛牌,埋在兴庆寺内的百年悬铃木下。

    林愫问阿卡:“你姐姐找到了,你是想让她转世投胎,还是想继续查?”

    阿卡沉默了半响,轻轻说:“我就想知道,我姐姐她是怎么死的。”

    林愫:“自杀。”

    阿卡:“绝不可能。”

    阿卡绝不肯相信姐姐阿采会自杀,若不是他亲眼见识林愫诸般本事,肯定以为她是个骗子。他们姐弟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姐姐阿采若是有自杀的念头,他们早死了几千回几万次了。

    他刚上小学被几个高年级的留守小混混勒索钱,拿不出,被推到了农村旱厕的粪坑中,如果不是姐姐阿采跳下来捞他,阿卡早就没命了。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苦日子明明已经过去,他也马上就可以打工,为什么阿采,这个他平生所见最坚毅的女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自杀。

    林愫叹息,眼中藏也藏不住的悲悯:“阿卡,她是为情自杀。可她下了情蛊,本不可能为情自杀的。我估计,是情蛊反噬了。”

    阿采下的情蛊,用的是自己以血灌养的婴灵。

    婴灵这东西,原材料倒不难找,通常都是从小作坊黑诊所人流下来的胎儿,用医疗废品的方式偷偷运出来,神不知鬼不觉。这些胎儿被收回来处理过,放在黑色的陶土罐里,需要日日不间断的人血供养。阴毒至极,法力强大,极易反噬。

    阿采用婴灵下情蛊给“未婚夫”,自然换得他死心塌地情深不移,可如果出了差错,婴灵反骨,情蛊反噬,“未婚夫”幡然醒悟绝情而去,那遭万箭穿心失恋之苦的,就是阿采了。

    为情所困,苦痛太深,自杀也不稀奇。

    可阿采遭情蛊反噬,到底是意外,还是被人所害呢?

    养婴灵这一系列的环节,绝不是阿采一个福建农村长大的打工妹能够做到的。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呢?又是什么原因,阿采的怨灵会被制成“佛牌”,被大董送给老周?

    林愫深觉自己能力有限,有些对不住阿卡。原本收钱替他答疑解惑,帮他放下心结向前走,却没想自己一步步,把他拖向一个深不见底的谜题沼泽中。

    林愫:“要么,我退你一半的钱?”

    阿卡:“...不用。”

    宋书明听阿卡说完他的经历,半响都没有出声,隔得许久才问阿卡:“你报过警没?失踪人口那边有没有进展?”

    自然是报过警的。自然也是没有进展的。

    这事情实在是太过离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远远超过宋书明的认知。他一直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并不信奉鬼神。以前做刑警,要说危险,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同事们也有相信的,家里人也有相信的,心口揣着玉,家里供着关老爷。

    他从来也都是笑笑,子不语,怪力乱神。就连妹妹丢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动过求神拜佛的念头。

    从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听到这样一件充满了灵异色彩的,像小说一样的精彩的故事。

    宋书明隐隐有些动心,想试试林愫是不是真的像阿卡所说这样灵验。

    阿卡看出他犹豫神色,又说:“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林愫九月也来首都读大学。她既然已经在这里了,你就去试试吧。”

    宋书明打定主意,他这次没有再去林愫住的地方,而是开着车去了首都师范大学,林愫的学

    校,见了林愫的辅导员。

    等辅导员把正在上课的林愫叫了出来,林愫明显动了气,板着一张脸。

    宋书明眼含试探:“阿卡说你会算命,怎么,没算着我来找你?”

    林愫气结:“我不但会算命,还会看相呢。您颧高耳红,眼青唇淡,当心三十岁上会有桃花劫。”

    宋书明微微一笑,笑意苦涩难忍:“人这一生劫难这么多,桃花劫又有什么可怕。”

    林愫看他脸庞,似是意识到什么。

    两人原本都是失去亲人的孤家寡人,孤单彷徨的心境彼此最能理解,也就是因为理解,才知道所有安慰的言语都很苍白。

    林愫轻声问他:“你家中有人过世?”

    宋书明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妹妹,四年前失踪。以前我是警察。妹妹出事之后,我辞掉工作专心找她。现在,也接一些客户委托,做点侦查跟拍的零碎活计。”

    林愫恍然大悟:“就是私家侦探?”

    宋书明轻笑点头:“算是吧。”

    林愫了然看他一眼,难怪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天宅宫浅,亲人缘薄,原来果然是丧亲的孤家寡人。人呐,长得帅有什么用,有福相才是真的。

    林愫在心里默默吐槽,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宋书明伸手接过电话,听筒里传来许大生的声音,说: “宋队,能不能先帮我一个忙?”

    宋书明这几年和老李一直断断续续有联系。领导也提出过许多次随时欢迎他归队。可书晴一日没有消息,他也一日不愿停止找寻。这些年来丢掉了工作,也没有了收入来源。有的时候老李也会介绍一下执迷不悟的家属,或是一些不属刑事案件的民事纠纷到宋书明这里,收一点点报酬替客户调查真相。

    宋书明专业素养极好,这几年在业内口碑颇好。许大生和老李与他偶尔相聚,也常询问他的意见。这次许大生打电话来,宋书明不以为意,只当大生有些棘手问题需他辅助,他也没多想,按许大生的意思,直接开车把林愫送到了刑事科学技术科法医室。

    林愫站在盖着白布的女尸面前气得头顶都在冒烟,强忍住怒火低声怒吼:“你带我到这里来干嘛?”

    宋书明奇怪:“你不是神婆吗?能跟死人说话。赶紧的问问她,姓什么叫什么被谁杀?”

    林愫:“...你才是神婆,你全家都是神婆!”

    宋书明以前从不知道,“问米”还有这么多的讲究。按林愫的说法,像无名女尸这样既没有生辰八字又没有面貌体征的,天仙下凡也没有办法。她也不能真的握着女尸的手去问亲你叫啥从哪里来,然后指望着女尸坐起来答她。

    何况那女尸既没有手也没有头。

    宋书明意料之中的事情,也不见得有多失望。他本来也觉得问米是无稽之谈,听林愫解释完,想了想,拿出验尸报告来:“有一件事,你倒可以帮忙参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