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勇与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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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

    “拼死一搏,不行就退。”她抿了抿嘴唇。

    “退哪里去?”洛衍之觉得好笑。

    作为一个学生,你无路可退了。

    “一边打工挣钱,一边做自己想做的东西。我比那个抄袭我的人先一步做出来就好了。”

    洛衍之想要说她天真,想要告诉她:你永远赢不了那些比你更有手段的人。

    无论是在哪个领域里,手段比实力更重要。

    “喂,你的眼镜呢?”她歪着脑袋问。

    “扔掉了。”

    “那是。反正那副眼镜也没有度数。”她回答,脚尖踢了一下面前的小石子儿。

    她的脚也很小,穿着的似乎是阿迪达斯的童鞋,因为抬腿而露出的脚踝在洛衍之的眼中一闪而过,在阴郁的雨水里如同绽放的白净而旖旎的花。

    他的视觉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像是将那道纤弱小巧的弧度牢牢刻划进脑海里。

    “你知道它没度数?”

    “知道啊。我给你擦了眼镜呢!”

    “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戴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

    “你既然戴着它肯定有你自己的需要。也许是装饰,也许是为了看起来专业。”

    沉默了两秒,洛衍之开口道:“我不懂it。我是被雇佣来接近莫里斯教授然后说服他出让自己的专利,甚至有可能我的雇主还会要求我窃取他的技术。”

    后面半句是他编的。

    他还是想看她难过,看她对自己露出恶意满满的表情。凭什么她可以无所谓而坦率地看待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没彻底被这个世界冷落和伤害过。

    “那你失败了吧。姜还是老的辣,这么多年,想要坑莫里斯教授的人应该很多。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走吧,我请你吃个三明治?这家咖啡店的三明治是附近最便宜的。”

    她对他的身份无动于衷,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你不在乎我是个骗子、小偷或者贼?”洛衍之问。

    她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嘿,你看过《南方女王》吗?在这个国家如果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底线,有比骗子、小偷和贼更挣钱的生意。假装it技术员去接近教授在你的骄傲承受范围内,但偷窃却未必。”

    “你不了解我。”

    “可是给你戴眼镜的时候,我看见了啊。”女孩儿耸了耸肩膀。

    “看见什么?”

    别说你看见了我的心,那样的台词可笑而俗套。

    “你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心虚。看着你,就像看见我自己。”

    可是,我跟你不是同类。

    我也想保留自己的骄傲,可是生存永远比骄傲更重要。

    当洛衍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她走进去了。算了,何必矫情地拒绝。免费吃一顿晚餐能给他省下回去市区的公交费。

    她轻车熟路地带着他坐在了窗边,点了五份三明治。

    “我一份就可以了。”

    “对啊,剩下的四份是我的。我今天刚受到打击,难道不该安慰自己么?”

    然后他们专心地吃三明治,几乎没有再说过什么了。

    她吃完了三份,靠着座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盘子推给了他。

    “交给你了,我吃不下了。”

    洛衍之没有拒绝,因为本来一份三明治就无法让他吃饱。

    她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她找的24小时超市收银工作有答复了。她兴高采烈地买单,告诉他慢慢吃,她要回去准备了。

    虽然洛衍之很想说收银工作不需要你准备什么,但他保持沉默。

    “喂,你可千万要一直这么骄傲。”女孩儿在离开咖啡店之前对他说。

    “为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骄傲是属于那些已经站在高处的人吗?

    “我不屑去抄袭别人的论文,你也不屑去偷别人的东西,这样我们才能是战友。”

    我习惯了一个人了,不需要战友。

    “你知道这个世界很奇怪,你不偷不抢正直守信,反而很多人把你当成傻子。一个人当傻子太寂寞了,两个傻子才能抱团。”她指了指洛衍之。

    “抱团”这两个字让洛衍之想笑。

    我要抱团也不和你抱。

    “临别赠言,一定会有一个人欣赏你的骄傲,也一定会有一个领域需要你保持骄傲。”她很认真地说。

    “谢谢你的鸡汤。”

    “我的鸡汤一向很灵。”她眯着眼睛笑了,好像被控论文抄袭不是大事儿。

    他仿佛能看见她端坐在学院的导师前,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骄傲的不得了的样子。

    原来他嫉妒的不是她的天真单纯,而是她那站在底线上一步都不迈出去的骄傲。

    外面的雨下的没那么厉害,她沿着街边小店的屋檐小跑着,肩头湿了,紧贴着勾勒出她肩背的线条,那不是能扛起压力的肩膀,弱小到他用双臂就能勒碎了一般,但是她的脚下却奔跑出一整个快乐的季节。

    洛衍之坐在窗前,他倏然有了一种渴望,希望她被绊倒,然后他一把将她拽起来,因为巨大的惯性她的后背隔着那件被雨水淋湿的衬衫贴着他的胸膛,带着热度和不甘的挣扎。

    当服务员来收盘子的时候发出的脆响让他回过神来,他骤然清醒。

    脑海中衰退的热度以及喉间空气被蒸发一般的嘶哑让他觉得好笑。

    他只是习惯了所有人的漠然,所以当有人透露出一点点的善意,他就动摇着渴望起来。

    这很危险。

    “先生,这本字典是你的吗?”服务员的声音响起。

    洛衍之这才意识到那个女孩儿的英汉字典忘记带走了。

    “它不是我的。”

    如果将它留在这里,她也许会来取走它。

    洛衍之走了两三步之后,却又转身从服务生的手中将那本字典拿走了。

    他坐上了回市中心的地铁,在摇晃的灯光下,他翻开了那本字典。

    第一页空白的地方写着一个中文名字。

    ——周夏。

    洛衍之的手指触上去,似乎还能感觉到写着两个字的人下笔的力度和那正经八百的样子。

    还有一行漂亮的手写体英文,像是一首诗,和它的主人一样柔和而小巧,带着一点“天塌下来把我压扁了,那我就一直扁着活下去”的味道。

    纽约被称为罪恶之城是有道理的。

    洛衍之夹着那本字典走出地铁站还不到三百米,就在路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被手握匕首的人给拦住了。

    “把你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

    洛衍之看着在微弱路灯下泛着寒光的尖刃,扯起嘴角,一个人再倒霉,应该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骨子里可以承受没有尽头的失败,但是无法容忍有人从他那里夺走属于他的东西的人。

    劫匪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更加有威胁性地说:“我没跟你开玩笑!”

    除了手中的字典他一无所有,最后一班地铁之后这条路上很少有行人,他轻笑了一声,眼底的冷冽让劫匪产生了动摇,但是这一路上只有洛衍之这一个单独行走的“待宰羔羊”。

    劫匪又上前了一步,晃了一下手中的利器。

    洛衍之却连后退都没有,他的背脊绷成锋利的弦,瞳孔中炸裂出星子迸发的冷光,手捏着那本字典,砸下去的速度快到对方根本看不清。

    那是一个有点肌肉的汉子,他被洛衍之如同野兽般的视线所碾压震慑,手腕差一点被那本字典砸昏,匕首跌落了出去。

    紧接着洛衍之又抡起字典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还没来得及捂住自己的脸,鼻骨断裂的声音响起,耳边都是嗡鸣。

    洛衍之捡起了他的匕首,在手指间转了转,笑容里带着血性。

    “还要不要我的现金?”

    “不要了!不要了!”

    “那你的匕首我留下来做纪念了。”

    洛衍之将它折叠好了,收进了口袋里。

    “听好了,如果你敢带人来找我麻烦或者埋伏我,下一次我砸断的就不再是你的鼻子了。”

    看着洛衍之那嚣张的样子,他直觉地以为洛衍之一定有很多兄弟,而且个个比他还凶残。

    “当然!当然!”

    洛衍之站起了身,继续向前走。

    在路的尽头,停着一辆深色的suv,正好是路灯照不到的位置。洛衍之早就注意到了,从有抢匪拦住他的时候,那辆车就关掉了车灯,停在了阴影里。

    当洛衍之路过的时候,车窗摇了下来,温和的声音以及绅士的英伦腔调响起。

    “你有工作吗,年轻人?”

    洛衍之夹着那本字典,看向对方。

    “我刚失业。”

    “那你愿意为我工作吗?”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对他说,洛衍之会觉得对方居心不良或者神经病。

    但是这个男人不一样,洛衍之能感觉到他笑容里的欣赏。

    他的风度和流露出的涵养让洛衍之能轻易评估出对方拥有的不仅仅是财富。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常青藤学位,没有资格证书,没有风光的履历。”洛衍之向后,闲适地靠着那个坏掉的路灯灯柱,歪着脑袋看着对方,一无所有者无畏。

    “那些东西不是必须的,相反世俗的框架会让你对自己接触到的信息产生惯性的理解。这样的惯性,是致命的。我不需要的,你都没有,这是好事。”

    他的声音在冰冷的纽约夜色里很清晰。

    “那么你需要我的什么?”

    “你骨血里的悍勇,和脑子里的野心。”

    这就是洛衍之成为克利文先生得意门生的序幕。

    周夏的预言实现了,克利文先生和他的cac需要洛衍之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