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肖文狐疑的转过身看看韩清,不明白这小子笑什么,便又转过身背对着韩清面向大殿众人,一脸的鄙视,仿佛有多么瞧不起的样子,朝后侧了一下头拉长了声音道:
“我下联是‘尼姑’”
大殿上所有人听完韩清和李肖文的对答都面容古怪,今天这二位怎么总是与和尚尼姑过不去?
韩清嘿嘿嘿的笑个不停,然后止住笑说道:
“我这上联是‘青山’”
李肖文更加狐疑,出个对联能笑成这样,他扭头看看路振,路振也搞不懂韩清的什么套路,也是一脸的好奇。
李肖文没觉得哪里不妥啊,月落对日出,和尚对尼姑,这青山嘛也是好对的,于是思考了再三还是接着对:
“我这下联是‘白水’”
韩清此时笑的像个狐狸,也走上前来围着李肖文转了一圈,盯着李肖文不怀好意的嘿嘿笑,李肖文一脸的疑惑与不安,眼睛四处乱转,暗自思忖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这大殿上群臣和各国使节都不明所以的看着韩清,搞不懂这小子发什么癔症。路振见状正要起身呵斥韩清退下时候,韩清又说出一句:
“我这上联是一个字‘去’”
李肖文不屑的看着韩清,就这么简单的对联还笑成这样,
“那我也就对一个字吧”
李肖文故意把声音拉的很长,一脸的不屑一顾,转过身来面对众人,头仍旧是往后面侧偏的回答:
“我的下联是‘来’”!
韩清这次不笑了,拍了两下手掌然后对着李肖文双手抱拳说道:“李大使文采超然,佩服佩服,我听了李大使的对联,发觉对仗工整才思敏捷,令韩某心生敬仰,我对李大使的仰慕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李肖文听了这奇怪的赞叹语句愣了一下,然后又洋洋得意对着众人道:“就这么简单的对联,哈哈哈,就让这宋国的人仰慕我党项,哈哈哈哈....”
“李大使,我的上联连起来就是‘月落和尚青山去’”
“哈哈哈”李肖文笑容还没收起,继续笑着说:“那我的下联连起来‘日出尼姑白....哎....你个小兔崽子!!!’”他突然停顿住了,毕竟也是文人出身,后面的紧急刹住没念出来,但是知道自己着了人家的道儿,忍不住骂了粗口。
大殿里一片寂静的出奇,然后就听见盘子落地声音,那碰落盘子的人急忙拾起对众人告罪一声,但是看见那人忍着笑但是实在忍不住,浑身抖个不停的样子,终于激发了大殿里最后一点矜持。
“哈哈哈哈哈........”
有人笑的前仰后合,有人扑在桌子上笑,更有人笑的又把盘子碰落,但是也顾不得捡起来,笑的岔了气了。
李肖文脸色铁青,怒气冲冲的看着韩清,“竖子竟敢如此庸俗无礼?”
韩清双手一摊委屈的叫道:“我哪里庸俗了?我出了上联‘月落和尚青山去’你告诉我哪里庸俗了?月落庸俗吗?和尚庸俗吗?青山庸俗吗?反而是你刚才口口声声的要把尼姑弄出白....”
“住口!”
那李肖文气得浑身不住的乱抖,扭过头来大礼参拜对着耶律隆绪道:“圣上,此子庸俗无礼,扰乱群臣宴会,还请圣上诛了此獠以正视听。”
路振急忙走出桌外作揖行礼道:“陛下,韩清救人在先,后又被这党项马副使戏弄,李大使出来做对,韩清从容应对,并无庸俗之举,韩清出对,这李大使一一应对,正如刚才韩清所言,李大使可见到韩清出了什么庸俗之对吗?还请陛下明查。”
说完后二人躬身,却迟迟不见辽主发话。于是俱都抬起头看,只看见耶律隆绪捂着肚子正在笑个不停,低头看见二人等候自己裁决,于是止住笑说道:
“二位不必争执,哈哈哈哈....这诗词答对本就是...哈哈哈哈...互相较量文采,只是重盘啊..哈哈哈哈...过于粗心而已。子发也不必多虑,各自告诫下面的人吧。”耶律隆绪是强忍着笑才勉强把话说完。
二人点头称是退下。
韩清得到路振指示,正道要躬身退下,辽朝这边却有人出声到:“那唤作韩清的少年郎,居然如此多才,转眼间弄副古怪的对子就把李大使戏弄个一番,可否能当即赋诗一首以助兴此宴啊?”
说话之人乃是辽国北院敌烈麻都司的特烈麻都(注①)耶律揭,这敌烈麻都司乃是掌管辽国朝廷礼仪、总礼仪事的机构,总掌管职位是为特烈麻都。
因为这耶律揭通过职权之便和李肖文一直交好,今日见到李肖文被弄得灰头土脸,就打算帮李肖文出头。
党项虽然一直对宋辽称臣,但是私下里一直和辽关系密切,而对于战略布局的考虑,辽国一直是联夏抗宋,虽然此时夏国还未真正的立国,但是却已经暗地里早就勾搭了。
有完没完?老子就是个跑龙套的!!韩清心里愤怒了。
“韩清,你要当庭赋诗一首,这诗里要说到在这殿里的人即可,若是作不出,可以治你刚才扰乱庭宴之罪。我乃特烈麻都,有监管朝廷礼仪之责。”
耶律揭说完冷冷的看着韩清,只要诗里没出现这殿里的人就可以治他的罪,如果出现了那就挑里面的意思给他曲解,挑毛病谁还不会挑啊?
那党项的马副使听完耶律揭的话当即也站起来说道:“扰乱庭宴定该重责,若是做不出诗来重责加倍!!”
“韩清退下。”路振站出来看看马副使,又冷冷的看了看耶律隆绪旁边站立的耶律揭,淡淡的说道:
“还请这位特烈麻都明示,韩清如何扰乱这庭宴,用的是什么方法扰乱?我再问这位特烈麻都,韩清又是为何进这庭宴?韩清施救之后,自始至终可主动说过一句话?”
“陛下明鉴,我主自和辽国会盟之后,可有违背盟约之举?就在刚过去半年有余的大中祥符三年之夏,辽国遭遇重大饥荒,我主官家向辽国灾荒严重附近州郡赈灾米数万石(注②),就是为履践当初的盟约。”
“两国交好之际,却在这庭宴被无端挑衅,又被无端要求赋诗,还要接受作诗不出的责罚,请问陛下这是彼国待客之道吗?”
满图儿里经过旁边的人的翻译知道内情之后,当着众人的面冲着耶律揭怒喝,然后转过头恶狠狠看着李肖文,韩清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这满图儿里知道事情经过,怒斥耶律揭是为了报答韩清的施救。
耶律隆绪用契丹语对旁边的耶律揭说了几句话之后,耶律揭立刻拱手垂离一旁不再作声。
这辽主耶律隆绪出生于972年,比宋真宗小四岁,是契丹第六位君王。982年他嗣位时还是个孩子,母亲承天皇太后萧绰摄政。耶律隆绪精通骑射,通晓音律,喜爱绘画,还能作曲,对佛道都领悟深彻,是一个有着很高的汉文化修养的契丹人。
耶律隆绪时代已经开始推崇孔子和圣贤文化,大量起用汉人为官,国家刑法也开始趋向于公正。
按照《辽史.刑法志》所说,历届契丹的君王中,只有耶律隆绪和他父亲景宗耶律贤时代的法律最为合理。
从传统上来说, 刑法始于兵制,但是需要“礼”去约束,法律的制定与执行,必然有私心去发生,刑法是通向“仁”与“义”的国家管理手段。“仁”与人道相关,“义”与公道相关。这样的刑法才有可能最为合理。
耶律隆绪在萧太后的辅佐下,年幼登基,从小就听从萧太后“宜宽法律”的教导。长大后,他在群臣的辅佐下有更改了几十条不合理的法律条文。
此前汉人与契丹人有了纠纷矛盾之时,草原刑法往往会偏袒契丹一方,耶律隆绪开始一碗水端平,同等法律处理。
在旧的草原刑法中,契丹官员子弟与普通草民犯同样罪,前者治罪轻,后者治罪重,耶律隆绪下令按照同一法条处理。
耶律隆绪自己就说过:“若贵贱异法,则怨必生。夫小民犯事,必不能动有司以达于朝,惟内族、外戚多恃恩行贿,以图苟免,如是则法废矣。”
在契丹的耶律隆绪统治下,十分的得人心,很多逃亡到大宋的契丹人闻听契丹的“德政”之后,都纷纷回国效力。契丹在耶律隆绪时代已经逐渐的贴近了文明。
耶律隆绪对汉人士大夫的起用,也让契丹对中原的传统惯性和政治态势了如指掌。
开取科考,让汉人士大夫有了前途期待和价值认同。南北院的分治,更加的笼络了境内汉人的庶民。
在这样一位统治者管理下,契丹在政治管理和国家生态方面,并在孔子大旗下,有了与大宋同态文化竞争性。
在澶渊之盟之后的地缘政治与军事政治方向,大宋皇帝宋真宗赵恒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有着成熟的政治共同体的契丹。
而这成熟的政治体系的缔造与推动者耶律隆绪,此时正苦笑着劝慰大宋的使者路振。
“子发啊,会盟之后,朕与我那兄长互相遣使多次,便是表明永结同好,两国之中但凡有何重大之事定会互通。”
“单说入秋之时我大辽东征高丽,这本是我大辽之事,我不忘兄长关切,特遣使前去告知,足表明我大辽不忘会盟之约。这耶律揭言语或有无礼之处,我已训斥于他,子发切不可挂怀。”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如我们来问问当事者,可否愿意当庭作诗?”
澶渊之盟之后,双方定了关系,真宗赵恒为兄,辽主耶律隆绪为弟,所以耶律隆绪说我那兄长如何如何。
这时马副使顿首拜曰:“久闻宋人喜欢关扑,不如我和这韩清扑一局,若是这韩清当庭做出的诗不符合特烈麻都提出的要求,那就把路大使的那架马车送与我。”
①《辽史·百官志一》:设特烈麻都、总知朝廷礼仪、总礼仪事等官,掌礼仪诸事。
②大中祥符三年夏,知雄州李允则上言契丹靠近大宋边界州郡粮食多年歉收,(契丹)多人到近边宋地籴米。真宗下诏雄州廪粟2万石,贱粜。
第31章 群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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