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带的粮草辎重太多，行进速度缓慢，饶是如此项羽还是随军前行，他需要和这支部队熟悉，而这需要的是时间。

    龙且快马回报，项羽则是两天之后才率众到达，安顿妥当项羽才来回见项梁，项梁这时碍于人多也没多说，说了些场面话，项羽便退出回到住处。虞倩却是一反常态的在房里等着。

    “大将军回来了？！”虞倩看来也大概听说了萧山之战的情形，但是项羽听得出来，这是冷嘲热讽，“听说大将军，这次可是威风八面，神勇无比，如果倩儿身在其中可能已经无缘见得大将军的真容了！”

    “这个……”项羽得胜而归，行军速度并不急切，这两天休息的也很充分，当然不能以劳累为借口了，至少对于面前这个女子不行，“不要听他们胡说，传言之语，大多数都是假的！”

    “将近五千条人命！”虞倩动情之余已经是泪流满面，“这个也是假的？我听他们说了，他们已经放弃了抵抗，你怎么能这样！斩尽杀绝！你怎么……”

    虞倩已是呜咽难语，“怎么下的去手啊！”

    泣不成声的虞倩，已经是瘫软的靠在项羽的怀里，小手也在无力的敲打着项羽的身上，“如果我们陷入绝境，他们也是一样不会放过我们的，战争就是这样的，我无能为力，我要做的就是决不能让这一切降临到我们身上！为将之路，血腥在所难免，我会负担起一切，要是有报应我一力承担！”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难受的啊！”虞倩当然清楚，项羽一个人，怎么可能杀的了怎么多！“为什么这些全部都要算到你的头上？！”

    项羽当然也清楚，将令是他自己斟酌发出的，他统军攻城，这一切当然他也没有开脱的理由，至少他没有严加管束也是难辞其咎，“没办法啊！战争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比洪水猛兽丝毫不逊色，比妖魔鬼怪的面目还要狰狞，然而我们却在与它时时为伴！任何可怕的天灾，其实都比不上真正的人祸！”

    “没办法吗？”虞倩泪眼望向项羽，项羽擦掉虞倩的眼泪，“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叔父给了我足够的考虑时间，我也考虑了很长时间，这把剑注定要把我引向黑暗的深渊，我不会后悔的！”

    “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虞倩温柔的问道。

    项羽苦笑答道，“如果给你的话，这个可以！对全天下解释，我没有想过！”项羽将头靠在虞倩的头旁边，“需要我说明吗？”

    “你要做的就是向全天下说明这一切的！”虞倩抬起头来，摇着头轻轻的说道，这个世界她越来越陌生，这个项羽，还是那个曾经舍身保护自己的人吗？然而这一切，也许真的是为了保护，但是，守护的力量为什么却是那么的血腥！

    “不需要！他们要问，只管来问，只是要有足够的实力！”项羽冷声说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铁了心的将他的意志贯彻到底，彼岸是什么，那个他并不在意！

    原本项羽走了之后，项梁就想出来找个人少的时候，责问一下项羽，至少，横生杀戮，他并不赞成，范增也意会的一起起身准备帮腔，但是来到项羽屋外，听到这对近似的小两口正在这个问题上闹矛盾，也就没有进去，反身回来。

    “好像我们有些插不上嘴了！”范增看着气呼呼回返的项梁忍不住调笑。

    “你还笑，第一仗就打的这么……”项梁生气之余居然出言无状。

    “这其实要看怎么看了……”范增幽幽的说道，也就是这一句，项梁却也不得不重新开始考量项羽的这一次初战。

    晚饭自然是人都齐整了，虞子期天天跟着范增，听到项羽的捷报当然是热血沸腾，男人都有血性的一面，但是这个血性，距离血腥也就是一字之隔，“给我好好讲讲萧山之战的情形吧！他们乱说一气，我都不知道该信谁的了！”虞子期并不知道项羽此战，项梁不是很满意，虞倩更是忧心忡忡，一句话出来，饭桌上的气氛马上就变得莫名的微妙起来了！

    满桌的人都不言语了，虞子期更是面色奇怪的看着大家，心里更是嘀咕，“这是胜仗啊！大胜仗啊！怎么反而是这么奇怪的都不愿提起！”寻思中便看向了自己的妹妹虞倩，虞倩虽然给项羽小小的哄了下，但是这件事她还是并没有彻底释怀，看着哥哥满脸的兴奋，顿时就来了气。

    “跑过去杀人放火还有什么得意的！”此语一出，一桌子人瞬时全都处于完全静止中了，就连项梁准备挑菜的筷子也都停在了半空。

    “瞎说什么？！你不过去杀别人，还等别人杀过来啊！”虞子期从小也倒是听妹妹的，这是出于尊重，但是有些男人该下的决断，他却从没让虞倩染指。

    虞倩瞬时间就怒目的瞪向了虞子期，但是却是什么也没说，后面才语重心长的开口，“几千人的性命啊！”

    “别他妈的扯淡！哪次大战不是尸骨上千，冤魂过万，他们的命就是命，这些人就活该该死？！秦国打过来，杀的人也不会少！细算下来，这次连他们的零头都不够，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有什么大不了的！最看不惯这些软骨头了，能打过了天天作威作福，打不过了膝盖一软，你他妈饶了我呀！饶了你吧，就说别人滥杀，你自己有手有脚的，杀不过还他妈的叽叽歪歪！项羽！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挺你！”虞子期看来对这件事还真有自己的看法，而且是根深蒂固的，平时很少脏话的他，今天居然对着这个惹人怜爱的妹妹已经是出口成脏，说完更是愤然离席。

    虞倩眼见说不过他，别过脸去，小心的擦掉眼睛留下的泪花，而他转过脸就刚刚和范增照了个对面！

    “姑娘知道什么是铁血之师吗？那个是要用血养的！”范增平时很少主动参加这种有针对性的战团，也很少直接发表意见，他更多的是一步一步将别人意见慢慢向自己的方向上引，甚至最后自己还不说结果，这样的直接的话，更是闻所未闻！

    然而这句话却是直接切进了项羽这次果断行事的主题！他要借着这一仗，养出自己的军队，培养出自己的精兵，还要贯彻自己的将令！这是他整军的一步，杀人立威，并不只是杀自己的人才能够立威，杀灭敌人，贯彻自己的信念也照样可以，项羽深深的感到恐惧，这个范增，对他的了解绝不亚于自己！

    其他人的意见，虞倩可能不怎么进得了心，但是范增可不同，虞倩佩服范增的学识，尊敬范增的为人，眼见范增都这么说当然心里也就宽慰了些，心里的平衡其实也就是非常微妙的东西，虞倩不懂军事，但是她愿意相信范增的判断，这一点无疑将她内心的天平再一次复归原处。

    “那么我就再说一点，也就是项羽做的不好的地方！”范增见虞倩缓和了下来，便继续说道，“其实战争就是杀人，不过要有策略，如果没来由的就杀，当然会引起不良反应了！如果你不那么冒进，传出话来，萧山县内的全部都是叛军，全都叛楚，投向秦军，他们现在是在负隅顽抗，先随便打上几场我军略有死伤，这时你再随便乱打，那么这就不是什么问题了！”范增说完脸上也是笑呵呵。

    项羽听到此处就是来气，“麻烦！”

    项梁却大为赞同，“这就是政治，学着点！”

    项羽却是不以为然，“那么打我手底下的人早就被打死完了，等他们士气上来了，我们就输了！”

    “输赢有那么重要？！”项梁瞪眼，这个范增很少教别人什么，现在这就是在变向传授，项羽居然不领情！“你还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啊！”

    “我就是喜欢直来直去，要打就打，不打就投降。这些我学不来！”项羽听到这里顿觉头疼，但是大家都在帮忙解围，又不能发脾气。

    这些是虞倩没有想过的，什么军事，什么政治，但是她还是隐隐觉得杀人是不对的，顿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怪项羽了。

    “你看，这点事情还搞得你们兄妹反目，你看这事弄的！”范增接着劝慰虞倩。

    “就是嘛，他干什么对我吹胡子瞪眼的，从小到大他都没有骂过我，我也就随口说说……”虞倩边说，眼泪便又掉了下来。

    “项羽，你在干什么？！”范增瞪了项羽一眼。

    项羽赶紧过去，“那我改天打他一顿，帮你出出气！”

    “你怎么可以打？！他是你……”虞倩说了一半，娇羞之面已然露出。

    “其他的我也不会啊！”项羽当然也不敢随便出手了，他也就是逗逗虞倩而已。

    “没事的，我们的仇不过夜的！”虞倩边摇头，边抹泪，这下心里可算是敞亮了。

    “好像夫妻仇，才是不隔夜的吧！”一直冷坐在旁的项梁也终于开口了。一句话说出，虞倩羞怯的刨完碗里的饭就跑开了，项羽赶紧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