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獐与麾下亲兵坐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已被围困在战场中央的乞活战士。由于连年征战,阿勒部的日子并不好过,牧民们赖以为生的马匹竟然也成了稀缺品。阿勒部虽然是段氏属地内的大部落,也不能保证人手一匹战马,这次全族动员寻找神器,段獐又把大部分骑兵分散开来,用以传递讯息和机动作战,如此造成目前所持有的骑兵力量竟然无法展开追击,方才的犹疑,使他错失了一举擒住那身负神器之人的良机,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留下几名活口,好弄清楚这些人的来龙去脉,因他存了这想法,被包围在战团中的乞活战士才能幸存至今。
刘鸿经过逃出重围时的一番厮杀,血性被激发出来,又因为内疚自己的计策使得大家陷入险境,所以极力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将被困的兄弟们救出来,自打来到这个时代,整日东躲西藏,时刻被人追杀,如今压抑许久的愤懑终于爆发,他手持工兵锹一路飞奔,小云手中攥着一把胡刀,怕他有失紧紧随在后面,心中暗道:这个家伙疯了不成,自己逞什么能啊?眼见即将撞入战团当中,刘鸿仗着一股血勇之气,操控战马在其边缘处滑过一个弧度,挥动着手中的工兵锹,使其锋利的边缘正对着只顾向前厮杀的阿勒部部众的脖颈,如同在麦田里收割庄稼一般,工兵锹轻易的滑过了人群,瞬间结果了数条性命,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调转身子准备作战时,一把胡刀再一次滑过了这帮倒霉鬼的喉咙。刘鸿和小云一前一后借助马力围着战团飞奔一圈,带走了数十条人命,转向了来时的方向。
其实二人跑到一半的时候段獐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可惜他方才认为战团中所困之人,已是阶下之囚,自持身份没有加入到战团当中发号施令,此时眼睁睁看着这二人在自己面前挑衅一般的举动,顿时勃然大怒:他们居然还敢回来!?当下催动战马,和数十名亲兵追了上去。
刘鸿和小云方才绕过战团,张猛帅乞活战士已在战团百步外勒马站定,眼见二人安然返回,张猛心中大喜,忙令手下搭弓放箭提供掩护,段獐和其亲兵恰巧也在此时绕过战团,追了上来,不想迎面便是一捧箭雨,段獐见状忙使出马下藏身的功夫,但是跟着他的亲兵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待段獐回到马背上,发现手下的亲兵几乎被放倒一半,不经大骂对手卑鄙。这时战团中的部众开始有人聚集到段獐身边,段獐重新掌控了对部众的指挥权,立刻令阿勒部的战士向前方驻马处冲锋。同时将肩上的猎鹰放了出去,催动战马飞奔向前,乞活将士见过这名胡将力扳战马的壮举,不敢怠慢,纷纷将目标转向此人,段獐口中一声长啸,天上一个阴影直扑乞活军而去,一名乞活士兵忽然眼前一黑,便被飞来的猎鹰啄瞎了眼睛,痛叫着跌落下马,周围的战马被惊,开始原地踱步,马上的乞活将士被战马所扰,发箭的精度大大降低,猎鹰再次飞起,又复下落,这次的目标竟然是冲着小云来的,小云大惊,急忙挥刀准备格挡,不料猎鹰十分狡猾,轻易的避开了刀锋,一双利爪扑向小云面门,小云心中一惨,紧闭双眼不敢再看。
“噹!”一声巨响,刘鸿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工兵锹拍开猎鹰的攻击,拍击的过程中竟然还有火花蹦出,人们这才发现,这只猎鹰之所以这么厉害,原来鹰爪上居然被镶上了铁爪。小云睁开眼睛,捂着胸口,大呼侥幸,感激的望了刘鸿一眼,这时段獐距离众人已经近在咫尺,只有一箭之机将其阻拦,张猛趁着猎鹰受伤飞走,再次搭弓瞄准了段獐,眼见段獐又要使出马下藏身的伎俩,刘鸿一声高呼:“射人先射马!”张猛猛然惊醒,立刻调转方向,松开手指,只听“噗!”一声,一支利箭正中段獐胯下战马的额头,战马立刻倒毙,将段獐压在身下。
段獐的亲兵大惊,纷纷抢上前去护住了段獐,好不容易才将他抬了回去,后续的部众们不知主将差点毙命,待赶到时好在段獐已经被亲兵救回,这才没有造成大的骚乱,等段獐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退后百余步站定,又开始搭弓放箭了,他们居然根本不和自己正面交锋,不由怒骂对手胆小鼠辈,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惊恐发现:正是这些鼠辈,将会成为他此生的恶梦。。。
张猛这次奉命深入段氏属地寻找乞活余部,因是秘密使命,所以本着兵贵精而不贵多,能来到这里的皆是乞活军的精锐,人人可以开得三石的弓,而且出发时每人携带了两壶箭,每壶可装二十发箭矢,如此强大的火力,却因方才事发突然而不曾展现出来,此时没有了敌人的袭扰,从他们手中射出的箭矢,如同机枪子弹一般打的风雨不透,冲上来的阿勒部的勇士们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冲势为之一滞。
刚才将敌将一箭射翻,张猛本有心立刻与这些胡人决一死战,刘鸿却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策马来到张猛身边道:“张大哥,让大家边放箭边后退,我有法子拖垮他们!”张猛狐疑的看着刘鸿的眼睛,只见他神情坚定如铁,再看看旁边对刘鸿充满了信任的小云、韩彪、赵彦等人,心知刚才刘鸿只身闯阵已经为他树立了勇武的形象,取得了大家的认可。这个时代的人们最重英雄,再联系他之前种种不可思议的举动,张猛立时下定决心,令麾下将士立即后退。
段獐狠下心来命部众冒着对手的箭雨前进,百余步的距离很快就要接触到对方了,只听那手持神器之人打了一个招呼,瞬间对方又向远处逃去,段獐只得命部族勇士们继续追击,不想刚追出数十步,对方又在百步外勒马站定,继续放箭阻挠己方前进,段獐意识到,照此追下去恐怕不是办法,忙让部族勇士们取下弓箭,准备和对方对射,等箭矢刚刚搭载弦上,忽然发现对方又早已远远的跑到了射程之外,于是下令再追,如是者再三,段獐被刘鸿的疲兵之计折腾的人困马乏,不经再次大骂对手太过无耻!
段獐不敢独自冲锋,只得令亲兵不断调动后方战团中的人马加入追击,在战团中的阿勒部勇士人数不断减少,终于使残存的乞活士兵视线变得宽阔了,他们很快发现了外边的状况,开始催动站马向这边靠拢,虽然在此当中不断有战士受伤坠马,但是在移动的过程中,终于找到了一丝生机,战马开始加速了!
眼看对面阿勒部的战士再一次停下脚步,藏在了周围的树丛里准备还击,刘鸿大喊道:“停止放箭!继续退!”,众人已经对这个套路驾轻就熟,当下并不慌乱,快速撤离,刘鸿边退边暗暗观察,对方已经把战线拉得足够长了。。。
段獐被这一路的折腾,简直快气炸了,虽说此前带来的人马被分散了一半在各个路口,可此处好歹还有一千多名勇士,一千打一百居然打的这么窝囊,眼见对方再一次停下,心中大喜:太好了!这次距离不远,只要加把劲,就能和他们接触到了!刚想到这里,段獐却发现这一次他们竟然不再射箭,而是抽出了腰间钢刀。
终于要一决胜负了吗?段獐冷笑着打算招呼部众进攻,可是回头望去,满腔的欣喜瞬间化为了无限的恐惧,但事情却早已经无法补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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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败如山倒,当段獐发现自己的族人被托成了一条蜿蜒且断断续续的长线时,他就已经明白,上当了!刘鸿有意的放风筝,使段獐的兵力太过分散,但是却又没有留有足够的距离去重新组织阵型。在冷兵器时代,面对骑兵的冲锋,太过分散的兵力配置,与自杀没什么区别,可惜段獐一心只想得到那把神器,忘记了等一等还在后边的战士。眼看着前面的骑兵又杀了回来,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在经过短暂的抵挡后,便开始了无序的后退,两条腿和四条腿哪个更快?这无异于一场屠杀!虽然其中也有零星的抵抗,但是在撂下数十具尸体后,溃败的势头再也抵挡不住了,尚在后面的阿勒部战士眼见前方的大队人马被杀的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哪里还有迎战的勇气?纷纷加入逃跑的行列,比谁跑得快,比谁逃得远,将屁股丢给了乞活铁骑。段獐在部众拼死保护下退了回来,却又迎面撞上了刚刚从战团中逃出的那队乞活战士,此时的他已无心恋战,眼看着两支被分割开来的乞活人马汇合在一起,自己只能带着残余的二三百部众狼狈的择林间小路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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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大捷,一百人战胜了一千人的队伍,虽说对方大多是步兵,但也足以值得称道了,不过胜利者此时却没有一点喜悦的气氛。经管对方的抵抗很少,但是在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是给乞活军带来了极大的损伤,一仗下来,在一起的伙伴只剩下五十余人了,其中还有一半人身上有伤,韩彪大哥不见了,方才冲杀的时候,他冲在最前头,此刻却下落不明,大家不经都为他担忧起来。
因为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敌人来到这里,大家紧张的打扫着战场准备随时撤离。刘鸿和小云在一处空地帮伤者包扎伤口,神情显得很沮丧,张猛和赵彦在一旁听着手下的回报,不经皱起眉头:“还没有找到韩彪那家伙吗?这么多尸体,有没有都翻过来逐个辨认?”那名手下点点头道:“我们把所有的尸体都看过了,怕有漏掉的,还都做了记号,不会有错。”赵彦担心道:“这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是被对方捉走了吧?”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喊道:“秦娃回来了!他背着的是不是韩大哥?”众人抬起头,只见秦娃从远处背着一个人,满脸是泪水,倔强的一步一步往这边走,大家瞬间心情沉到了谷底,纷纷弃了手头的事情,向秦娃围了过去,两名士卒帮秦娃放下身上所负之人,定睛一看,果然是韩彪,他浑身是血,腹部显然是中了一枪,肠子都流了出来,下半身被鲜血染透,让人看在眼里暗暗心惊,张猛一把扶起韩彪,眼泪夺眶而出急道:“彪子!你醒醒!你个夯货!老子让你不听招呼!你他娘的给老子醒来!老子要罚你三百鞭子!!!”。秦娃忽然给刘鸿跪下,双手紧抱刘鸿的小腿,刘鸿大惊,只听秦娃哭泣道:“刘大哥,刘神仙,你救救俺韩大哥吧!俺求求你了!”刘鸿急道:“小武,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先给韩大哥看看再说!”
秦娃兀自哭着不撒手,小云看着心里着急,上前道:“秦娃!你这样拽着你刘大哥,让他怎么给韩大哥治伤?”秦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爬起来用手背擦着眼泪。刘鸿急走两步上前察看韩彪伤情,顿时心中一凉,韩彪的创口太大,失血太多,肠子又被挂断,虽然背包里有紧急处理伤口的医用针线,但是却已于事无补了。不由跌坐在地,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赵彦见状上前急忙问道:“刘兄弟,怎么样?你有办法吗?你有办法的是不是?”小云看刘鸿神态,心知希望渺茫,但也上前询问道:“鸿,韩大哥?还有希望吗?”刘鸿黯然摇了摇头,赵彦见状怒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不行了?他还有气,他还活着,他怎么会死?”说罢转身,冲着韩彪大叫道:“彪子!你他娘的别给老子装怂!老子知道你还活着!你不是想认干儿子么!秦娃还没叫你干爹呢!你他娘咋就完求了!给老子醒来呀!你给我醒来呀。。。”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似乎是听到了赵彦的呼唤,韩彪悠悠转醒,空洞的眼神,看着周围,刘鸿心知这是回光返照,心情立刻紧张起来,等韩彪看清众人,便把头转向秦娃唤道:“娃。。。你活着。。。活着。。。就好。。。”秦娃闻言哭倒在韩彪身边道:“韩大哥,你别死,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不是还没听我叫你干爹吗?我叫,我叫,干爹!干爹别留下孩儿一人在这世上。。。别留下我。。。”韩彪笑道:“好孩子。。。咱。。。咱终于听到。。。听到你叫咱。。。干。。。干爹了。。。”说罢,转头环顾四周:“刘兄弟。。。刘兄弟在。。。在吗。。。”刘鸿急忙凑到他旁边道:“韩大哥,我在这,韩大哥对不起,刘鸿无能,我。。。我帮不到你了。。。”说道这里不经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韩彪摇头惨笑道:“不。。。不怪你。。。咱的伤。。。咱自己。。。知道,开膛。。。破肚。。。神仙。。。神仙也没法子救的。。。”他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刘兄弟。。。咱。。。咱有事求你,秦娃。。。这孩子。。。心眼直。。。少历练,请你。。。请你今后。。。帮我照顾他吧。。。拜托了。。。”刘鸿知道这是韩彪临终托孤,点头道:“韩大哥放心,在下一定竭尽所能照顾他。。。”照理说秦娃已是乞活军中之人,韩彪死后自有大家照顾,这时韩彪却把秦娃托给了刘鸿,张猛心知他是怪自己当时想要放弃救人的举动,不经有些惭愧,来到韩彪身旁俯下身子道:“彪子,你放心,秦武是我乞活军的弟兄,大家一定不会让他无依无靠的。”韩彪脸上露出笑容:“有大哥。。。这句话。。。咱可以放心。。。去了。。。”一旁的秦娃,闻言失声痛哭起来,众人心头都笼罩着一层愁云,做不得声。韩彪忽然叫到:“娃。。。秦娃。。。我怎么。。。怎么看不见了。。。”众人大惊,刘鸿知道韩彪时间已经不多了,忙把秦娃唤来,秦娃急忙来到韩彪身前用双手将韩彪的手攥住,唤道:“义父!秦娃在这儿!”韩彪握着秦娃的双手,露出了微笑:“娃。。。把你那宝贝。。。给咱再摸摸。。。”秦娃忙将腰间那个布囊摘下来递了过去,韩彪接过布囊,细细的摸索了一阵,就在即将远行的刹那,终于有了一丝了悟,喜道:“果然。。。是。。。好宝贝。。。好宝贝。。。”言罢,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合上了双眼,沉沉的睡着了。。。
天空中一只孤雁,远远的飞来,又远远的向远方飞去,不曾留下一声悲鸣,就像这个灵魂一样,消失在辽阔的天际之中。。。
第十六章 锋芒初露 战而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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